纪纲傻啊,看不出来这是个陷阱,拿着刚发的军饷摆酒设宴,款待这几位“老大哥”,他并不知道,他把他们当大哥,而他们只想睡他。
酒宴上,几个老兵油子找各种理由灌醉他,纪纲钱不多,眼看着一坛子酒没了,要买新一坛,他舍不得酒钱,就耍了个心眼——装醉。
醉倒在地,人事不省,就没有人灌他了,酒钱也能少付一些。
纪纲醉倒,老兵油子们摘下伪善的面具,纷纷现出禽兽的原形,纪纲不是真醉,还能反抗,他从小体弱多病,父亲请过师傅教过他武艺,强身健体。
纪纲一个人打四个人,他咬掉某人的半只耳朵、抡起酒缸给某人的脑袋开了瓢、剩下两个的脸都被他打成了猪头,脸肿的连亲娘都不认识了。
军中聚众斗殴,当晚值夜的正是毛骧,毛骧见四人重伤,“肇事者”是个白斩鸡般尚未发育完全的小少年却活蹦乱跳,若不是军纪处用绳子捆住他,他还有力气能把这四人活活殴死。
毛骧问他们为何斗殴,四个重伤的指责纪纲发酒疯乱打人,是他先动的手——他们不是一次干这种事情了,笃定纪纲年纪小,脸皮薄,羞于启齿,定不会说出真相。
毛骧当然不会相信一面之词,问纪纲。
纪纲不回答毛骧的提问,而是狠狠的盯住这四人,大放厥词,“老子今天没打死你们,是你们运气不好!你们去死,还能死个痛快!等老子放出去了,你们想再死,就没这么痛快了!老子一定要你们尝一尝千刀万剐的滋味!”
毛骧真是开了眼了,身处乱世,聪明人才会活下来。自打他从军以来,就没有见过这么蠢的傻逼,有机会脱罪都不争取,只晓得放狠话——当然,几年过去后,他明白纪纲当时并非逞强说狠话,这傻小子真的实现了千刀万剐的承诺。
毛骧隔着老远都能闻到纪纲一身酒气,他生气了,大半夜把老子叫醒,为一群目无军纪的酒鬼主持公道,还不如让他们打个痛快,老子第二天派人去收尸就行了。
毛骧想好好看看这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傻逼,说道:“抬起头来。”
纪纲还在羞愤中,一直低着头,此时的他处于应激反应中,觉得“抬起头来”这句话也是调笑猥亵
他,顿时暴怒,大骂道:“你跟他们都一样!都不是好东西!老子就不抬,有本事你砍了我!”
毛骧心想,我错了,这不是百年一遇的傻逼,分明是个千年难得一遇的大傻逼。
毛骧吩咐手下,“这个人还没醒酒,把他拖出去,醒醒酒再进来。”
纪纲被人拖出去,兜头浇了两桶凉水,别说是假醉了,就是真醉也能被凉水激醒。
凉水洗干净了他沾着血污的脸,他本就生的好看,灯下看美人,美人更美,唇红齿白、俊眉星目、肤白貌美大长腿,简直比花瓶还花瓶。
毛骧顿时有惊艳之感,瞬间猜到纪纲遇到什么事情了,军营里头没有女人,时间长了看头母猪都觉得眉清目秀,何况纪纲这样处于雌雄莫辩年龄的小少年呢。
毛骧再次修正了他对纪纲的看法:他是千年一遇的傻瓜,也是千年一遇的美少年。
漂亮的男孩子,运气都不会太差,纪纲成功戳动了毛骧的恻隐之心,以酒后斗殴草草结案,各打二十大板,开除了五个人的军籍,等事情平息,就把纪纲选调到了锦衣卫。
纪纲长的好看,毛骧给他安排给高祖皇帝打旗帜等抛头露面等仪仗的任务。锦衣卫刚开始只是皇帝的仪仗队,没有实权,纪纲靠脸吃饭,完美契合花瓶的岗位,他有毛骧罩着,无人敢窥觊他的美色。
纪纲麻雀变凤凰,成为天子近侍。脱离了军队底层,有了自保的能力,毛骧于他,简直是再生父母,对毛骧忠心耿耿。
后来锦衣卫渐渐掌握实权,扩编成特务机构,纪纲也从花瓶变成毛骧的亲信,升为小旗,胡善围刚刚进宫的时候,毛骧把赶胡善围出宫的任务交给心腹纪纲去做。
傻白咸纪纲智商捉急,在胡善围酒里下桃花粉,想要她腹泻一整晚,错过明天的宫规考试,结果胡善围拿着米酒招待众新女官,事情闹大了……
纪纲被宫正司范宫正揪出来了,严刑拷打,十个手指甲生生拔出来,他都没有出卖毛骧。
纪纲是毛骧的忠犬,一个人形哈士奇,智商有限,能力不足,经常闯祸,就是蠢萌可爱,忠诚到底。
毛骧为了保持对高祖皇帝的忠诚,一生不婚不育,纪纲和他,如父如子,相伴多年,不仅仅是上下级的关系,还掺着亲情——而亲情,是他们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是这微弱的光,让他们觉得这人世间并不算特别难过。
纪纲总是不开窍,一如以往的当花瓶,毛骧也并没有训练他变得聪明,一直宠着他,能够一直笨下去,也是一种幸福。
毛骧为高祖皇帝奉献一生,最后被当做祭品去平息民愤,纪纲从头到尾都看在眼里,毛骧不会为了一己私欲而杀人,全是皇帝的命令,他为皇帝背负了天下人的骂名和仇恨,却无怨无悔。
纪纲明白,那些如雪片般飞到皇帝案头弹劾毛骧的奏折只是毛骧之死的从犯,若没有皇帝的暗示,谁敢弹劾毛骧?
所以皇帝才是毛骧之死的主犯。
而如今,永乐帝为了震慑群臣,压制太子,任凭诏狱里那些臣子们“病死”。
如果永乐帝没有暗示,纪纲怎么敢克扣犯人的饮食,还不给他们请大夫,放任自流,任凭他们咽气
呢?
永乐帝一日不给他们定罪,他们就是死于疾病,并非死于永乐帝之手。
到头来,谁为他们的死亡负责?
当然是他锦衣卫指挥使纪纲。
尤其是解缙之死,轰动朝野,无论官场还是民间,都骂他是杀人魔鬼,骂他蒙蔽了皇帝,使得这些臣子冤死诏狱。
纪纲明白,目前皇帝还需要用他的手,向东宫施压,东宫要么选择在沉默从爆发,孤注一掷逼宫——当然会失败;或者受不了压力,在沉默中灭亡,东宫太子以身体衰落,不良于行的理由,自请废除储位,皇太孙顺理成章成为第一继承人。
当任务完成,朝野怒火累积到要爆发的时候,就是把他推出去安抚民愤之时,到时候他和毛骧的下场一模一样。
对此,纪纲深信不疑。
纪纲不是毛骧,毛骧要以生命成全这一世的君臣之谊,纪纲要反抗,他已经习惯了借刀杀人,还有什么比朱家人更适合对付朱家人呢。
解缙死后,汉王心中大快,当年父皇在选谁当储君时,就是听信了解缙这个太子党的话,封了大哥为太子。如今太子危机重重,最大的支持者解缙又死了,汉王恨不得放鞭炮庆祝。
淡定,要淡定。汉王只能在心中直乐,秘密设宴,款待解缙之死的大功臣纪纲,感谢他除掉了这个心腹大患。
纪纲是永乐帝的刀,纪纲又把汉王当成他对付朱明王朝的刀,假意于汉王交好,两人把酒言欢,共同庆祝。
纪纲痛诉解缙之错,”……是汉王殿下和皇上打进京城的,可是解缙一句‘好圣孙’,就让皇上决定立从未上过战场的世子为太子,唉,我都替殿下不值啊,就因他一句话,就否认了殿下靖难之役四年的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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