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终于清静了。
建文帝尝到了至高无上的皇权带来的快感,简直欲罢不能,是的,有了皇权在手,做什么都不成问题。
这就是天子,近乎于神灵,能心想事成,难怪都想当皇帝。建文帝挥舞着皇权这炳四十米的大刀,所向披靡,一时有些飘。
当皇帝其实不像皇爷爷说的那么难嘛……
建文帝并不知道、别人也不敢提醒他:刚刚上台就逼死皇叔一家人、圈禁五个皇叔、把好好的公主姑妈降级为郡主,这几乎让所有的皇族对建文帝心生畏惧,人人自危。
这个乳臭未干的侄儿太可怕了——先帝无论在前朝和后宫进行多么残酷的大清洗,几乎把一半公主们变成了寡妇,但是没有动过有老朱家血脉的人啊!
你这小子刀子不对着外人,只往自家人身上乱戳,是不是傻?是不是觉得我们都必须服你,只能接受任你宰割这个现状?
你以为我们就没有其他选择了?
沉默,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从庆成郡主开始,皇室那些被迫选择沉默的成员们陆续收到了来自燕王的橄榄枝——自然是纪纲通过昔日锦衣卫暗探们送出去的。
接还是不接?皇室成员们各有选择,但是都很默契的没有把燕王暗地的小动作捅出去。
建文帝削藩有了成果,胡善围在宫中也略有小成。海棠给她捎来追随范尚宫上吊自尽的王典正的遗书,从字面上看,遗书毫无破绽,但是胡善围太了解范尚宫为人了,同为受范尚宫知遇之恩,一手提拔点拨的女官,王典正和胡善围有些相似。
但是,范尚宫这个人习惯甩锅,把别人推出顶缸,她培养人才,绝对不是无私奉献。她施加的恩,背后其实有条件的,她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官员,为了保住地位而使出各种手段。
遇到这种上司,有出头的机会,也会遇到危险,危险和机会并存。就像胡善围在范尚宫手下做事时,无论是修书、印书、赐书、还是出差去西安秦王府调查刘司言之死,都是范尚宫明知危险,也毫不手软推她去做。
所以,范尚宫的手下会感恩给自己机会,但是为她而自尽殉葬,这几乎不可能。
所以,这份悲伤凄凉、宣称要追随旧上司范尚宫而去的遗书就很可疑了。
但是海棠信誓旦旦的说,“我对比过王典正平时的字迹和遗书,确认是她亲笔所写,不是仿造。”
胡善围不以为然,“自己动手写,也未必出自自愿,如果有人用刀架在脖子上,你写还是不写?”
海棠说道:“可是王典正悬梁自尽那夜,周围邻居都没有听见有争吵或者斗殴的动静,风平浪静的。”
胡善围想着最近的线索,突然脑子一亮,“你觉不觉得王典正之死和三年前某个宫人特别相似?”
自戕是重罪,最近几年自戕的也就是那么几个人,海棠想了想,立刻说道:“以前东宫的抱琴?散布胡尚宫和当时锦衣卫副指挥使纪纲有染的那个宫女?”
胡善围点头,“是她,同样神不知鬼不觉的上吊、留下遗书,解释来龙去脉,这一切不可能只是巧合。”
当年抱琴是皇太孙宫的宫女,也是东宫太子妃吕氏的眼线,由于她把皇太孙和胡善围的话泄露给太子妃,被皇太孙打发到东宫去了。
之后,太子妃怨恨胡善围离间他们母子关系,借抱琴的嘴巴造谣胡善围和纪纲的绯闻,被范宫正和毛骧顺藤摸瓜、严刑拷打后,查到了东宫。
太子妃忙逼抱琴写遗书自尽,把罪责全部推到抱琴身上,但是最终被胡善围联合了五部门联合钓鱼执法,揪出了狐狸尾巴,太子妃因而被高祖皇帝明为养病,实则圈禁在东宫。
海棠聪明,当年她也是亲历此事的人,立刻明白胡善围的意思:“你觉得王典正之死和现在的吕太后有关?”
胡善围点头,“一个人做事的习惯是很难改变的,逼死王典正和抱琴的手法一模一样,吕太后有前科,心狠手黑。我怀疑范尚宫和王典正一定是对吕太后某种利益造成了威胁,相继被吕太后所害。”
第173章 ptsd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反正来都来了,胡善围决定去试一试吕太后。
刚好,和儿子一通大吵之后,吕太后最近都是“养病”状态,马皇后每天都派司言海棠去慈宁宫问安。
吕太后看腻了海棠这张脸,又迫于建文帝的压力,不能把皇后的人拒之门外,于是总是命她隔着帘子说几句话,就打发她走了。
但是这一天早上,来的人不是海棠。
“太后今日觉得身体如何?”
一听这个声音,吕太后犹如半夜见鬼,有些害怕。她这些日子一直病着,除了建文帝警告的原因,也有胡善围回来了的缘故。
听到这个爆炸性的消息,吕太后顿时肠子都悔青了:早知今日……我当初就不该和皇后对着干了!现在好了,皇后奈何不了我,皇上厌烦总是杀回后宫处理家务事,他们两个就把胡善围这个镇山太岁请回来了!
吕太后永远都无法忘记她好容易爬到东宫太子妃的位置,正春风得意邀请京城各大豪门闺秀在东宫开桃花宴,享受众命妇和闺秀吹捧拍马屁,多年算计终于有了回报,一片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时,就是胡善围一脚把她从云端踹下去的。
这一踹,就是软禁东宫整三年。
这血淋淋的教训,让吕太后犹如得了胡善围ptsd(创后应激障碍),听到这个人的名字,或者听到她的说话声,就血压升高打哆嗦。
即便隔着珠帘,吕太后也能感觉到胡善围的煞气,连忙说道:“哀家觉得好多了,不用劳烦胡尚宫来请安。胡尚宫日理万机,公务繁忙,还抽空来看哀家这个老婆子,哀家过意不去,请胡尚宫速速回尚宫局,皇后那里还需要胡尚宫襄助呢。”
吕太后恨不得胡善围赶紧走,可是胡善围不仅不走,还不请自来,往卧房走去了!
门口守着的两个宫人要阻止,胡善围使了个眼色,宫人顿时不敢动,胡善围的侍从打起了门帘,请她进去。
三年了,胡善围在后宫余威尚存。何况她这次被帝后请回来,之前还散尽家财,建了一座银山在长江捞人,这等魄力和手段,让她在后宫颇得人心,宫人们对她又敬又惧,都不敢触她的霉头。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你们还是不是我慈宁宫的人?居然听她的?
胡善围进来了,三年了,三十五岁的胡善围比以前更添成熟的韵味,或许是三年在外游历的缘故,眉眼的气质比以前开阔了,这个年纪精力充沛,阅历足够,正是做事业的年华,吕太后仿佛看见她额头上写着“不好惹”三个大字。
一股逼人的威压迎面而来,吕太后赶紧在罗汉塌上坐直了身板。
胡善围干脆坐在塌边的绣墩上,凑近过去细看,“微臣观太后脸色红润,精神矍铄,看来真是大好了。前些日子微臣刚刚进宫,乍一接手宫务,忙的不可开交,现在能轻松一些了,故来看看太后,给太后请安。”
你可别来了!没病没要被被你吓出病来。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