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烈的妻子早逝,孤家寡人一个,好不容易蹭了一顿热乎饭吃,还真觉得这个家里的氛围很不错。然而,俞振发根本就不知道对方家里的状况,他只是觉得,陈婉妹是自己的妻子,无论如何,她一个女同志也不该跟着男人一起出门。
这是什么封建思想?俞锦绣又好气又好笑,“爸,你是不是以为所有人的思想都和你一样龌龊?”
俞振发愣住了。
俞锦绣对他再不满都好,可到底也没有对他说过太离谱或是太难听的话,此时,他的女儿一脸鄙夷,俞振发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
“锦绣,你什么意思?”
俞锦绣笑了笑,“我的意思是,男女走到一起,并不只有谈情说爱这档子破事,人家有重要的事情要办,你可能不懂,但不能侮辱他们。”
俞锦绣的语气轻描淡写,俞振发想要让俞承国站到自己这一边,却没想到,他只是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锦绣,我得先回家了,你嫂子最近身体不太舒服,我先回去陪她。”
俞锦绣匆匆擦了手,跑出来,“那她晚饭吃什么?要不要给她做点什么带回去?”
“你会做什么呀?”俞承国笑了一声,“家里有饺子和面条,她应该已经吃过了。”
俞承国穿上了棉外套,戴上厚帽子,刚一打开门,大风就钻进屋子。俞振发追了上去,“薇薇身体不舒服?我陪你去看看她吧。”
俞承国顿了顿,而后穿好鞋,踏出门,意味深长地看了俞振发一眼,“下次吧。”
说罢,他就关上了房门,俞振发站在窗边,看着俞承国迈上停在院里的那辆二八大杠,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
俞承国和方薇薇结婚一段时间了,作为父亲,俞振发一直以为自己的存在感很重,却没想到,他俩结婚以来,根本就没有来问候他一声。既没有来城西路的家里探望他,也没有邀请他去他们的新房吃饭,俞振发一度认为自己这儿子白养了,现在一看,还真是白养了。
热脸贴人家冷屁股的事情做够了,俞振发也觉得没劲,俞锦绣收拾起家里一点都不含糊,不仅仅整理了厨房,还拿了把扫帚去扫地上几不可见的灰尘。扫帚扫过俞振发的脚下,他抬一抬脚,过了一会儿,她又拿着拖把来了。这家里就他们父女俩,可俞锦绣愣是将他视作透明人,俞振发不仅没听见一句体己话,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从俞锦绣的眼底捕捉到。
最终,他终于放弃了,站起来,“我先回去了。”
俞锦绣给了他一个微笑,“慢走。”
望着俞振发离去时的背影,俞锦绣的微笑逐渐消失,她在想,为什么俞振发从来都不会试图改变自己呢?如果他能学着改改自己的臭脾气,或者是他能设身处地地站在陈婉妹的立场上考虑她的处境,甚至于欣赏她,或许,一切不会变得这么糟糕。
陈婉妹不是一个嘴硬的人,说真的,她的心很软,有时候只是一句简单的关切话语,就能让她改变自己的初衷。只可惜,俞振发的存在,却只是让她的心变得越来越硬。
俞锦绣收拾好了家里,见闲着也是闲着,就出门去了一趟“老陈快餐”,一路上,她在想,也不知道陈婉妹和姜烈谈得怎么样了。
刚才在家里的时候,姜烈侃侃而谈,他们兄妹俩几乎没有搭话。这并不是因为他们不知道该说什么,相反,他们有很多的问题等待着这主任的解答。可是,到了最后,他们一声不吭,那是因为,他们想要给陈婉妹一个机会。
如俞承国所说,他们几个都是要成家的,将来,他们成家了,陈婉妹一个人孤苦无依,到时候该怎么办呢?他们现在最想要教会陈婉妹的,就是独立。
陈婉妹已经改头换面,可是,那只是外表上的。
孩子们考虑的是,如果她一直都像过去那样怯懦,注定会过得很辛苦。
第二百八十四章墨守成规
第二百八十四章墨守成规
孩子们都担心陈婉妹活得不顺心,生怕她受了委屈,这才把她往外推,让她学着在适者生存的环境之中强大起来。
可实际上,孩子们实在是想多了。
用一句老话来说,长辈吃了这么多年的盐,走了这么多年的桥,自己有阅历,有脑子,肯定也是时时刻刻在寻求进步的呀!
姜烈是骑自行车来的,可碍于陈婉妹没车,他就迁就她,两个人步行着去吾方路。一路上,当然不能一声不吭,一开始陈婉妹还有些忐忑,生怕自己跟不上姜烈的节奏,却没想到,他很好说话。
与俞振发不一样的是,姜烈在单位也是说得上话的人,可他一点都不会给人自视过高的感觉。或许是因为他所处的岗位也算是个服务岗,姜烈与陈婉妹说话时非常注重她的感受,令人心安。
从一开始的沉默,到后来的紧张,再到最终的谈笑风生,陈婉妹好像走了很长的一段路,到了“老陈快餐”门口,她仿佛到了自己的地盘。
“工厂的员工刚下班,现在是生意比较好的时候。”陈婉妹笑着说。
姜烈双手背在身后,在离店不远处观察了许久,“陈同志,你真是谦虚,这哪是‘比较’好啊!”
改革春风吹满地,过去大家都不太好看的个体户居然也有这么一天,姜烈震惊又感慨。他观望了许久,看见俞承光一直在忙碌,排队买饭盒的顾客井然有序,而小小的店铺里的出餐速度也很快,整个过程中,没有丝毫的慌乱。
忙过了这一阵,陈婉妹给俞承光介绍,“承光,这是姜主任,你哥单位里的领导。”
俞承光连忙擦了擦手,跟姜烈握了个手,边介绍着店里的情况。在他们看来,贷款是否得到审批,那得取决于这位姜主任,可在姜主任看来,眼前这一家人可是银行里的大客,可遇不可求啊!
总而言之,他们对彼此都很客气,最后,散场的时候,气氛非常欢快。
临别时,姜烈和陈婉妹约好了,等这年过了,就可以好好谈一谈贷款的相关事宜。
姜烈笑了笑,“我还从来没上你们这店吃过饭呢,哪天一定要空着肚子来吃一顿。”他摸了摸肚子,笑着说今天的晚餐已经是他吃过最美味的一顿了,陈婉妹的厨艺了得,好在她还开了一家小店,往后只要他想吃了,随时可以来大饱口福。
姜烈笑得真挚,陈婉妹也怪难为情的,“你帮了我们这么大一个忙,下回来的时候让店员到后厨跟我说一声,我一定给你盛双倍的菜!”
“行啊,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
姜烈还真是不嫌麻烦,美滋滋地就原路返回了,望着他的背影,陈婉妹想的是,这人还真是实诚。
过去是她见的人太少了,总以为只要是男人就是像俞振发那样,大男子主义得很,像是所有人都应该要围着他一个人转似的。但是现在,陈婉妹突然意识到,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每个人都是截然不同的个体,而每个个体也都有许许多多个不同面,过去是她自己太墨守成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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