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东看看西看看,闹不懂怎么一个个都说自己的事,不是在商量大姐的婚事吗?不过,他是个上房拆瓦的娃,这样的一般脑瓜子不笨,他想了想,便明白姐不想嫁,不是嫌弃陈老三软蛋,而是担心家里呢,尤其担心他呢。他可是好汉,哪能拖后腿,立刻眉开眼笑拍着胸脯,“嫁吧,嫁吧,我自己能穿衣,能洗澡,只要爹给我口饭吃就行,就算不给饭,我也能自己在山上混饱肚子。等我长大,不,就等明年,我也是去镇上学门手艺,以后也给咱家盖青砖大瓦房。”
最后刘老爹总结陈词,“睡吧,睡吧,你姐要嫁人,你们别惹她生气。”
“睡屁,还没吃饭呢?”大河嚷嚷道。
“怎么跟爹说话呢。”大山给他弟脑袋上一秃噜,不过说着也笑了,他这老爹真是有点儿傻,若是没大姐,娘死了,他们三个能不能长大还不一定呢。
“好了,我随便弄点吃的。大山,你歇着,大石你帮姐烧水,大河你个泥鳅,帮二哥劈柴烧水,早点儿把自己搓干净了,要不然不准上床。看你床上被单脏的,一周就要洗一次。”
“真啰嗦,还是快点嫁别人家去吧。”大河嘟哝着,不过刚说出口脑袋就被大河又秃噜了一顿,他嘟着嘴道:“就知道欺负我,我娘怎么不给我留个弟弟欺负。”
这么晚了,石榴烧大火,用红薯粉玉米粉调了四张面卷,然后切两片白菜,撒点葱花,滴两滴菜油,加水煮了一大锅,给家中四个光棍每人盛了一大盆,自己也盛了一大海碗。
将晚饭端桌上,石榴道:“天太晚,没弄别的,要是嫌味淡了,自己加点儿辣子和乳腐。”
“不淡,不淡,鲜着呢,我姐做的东西就是好吃,我在镇上别的都还好,就想我姐做的饭菜。”大山也不怕烫,一呼噜吃了好几条面卷。
“姐,要是你嫁人了,我吃什么呢?”大河也吃的汗流浃背,乘了空隙,还说两句话。
“你不是说自己去山上也能填饱肚子吗?”石榴慢悠悠道。
“能填饱肚子,可不能吃得这么香啊。姐,你看你吃的这慢悠悠的样子,根本就不像咱们家人,要是到了陈家,就你这样,肯定得挨饿。”
“你以为陈家都是跟你一样的土匪呢。再说,我也不一定就嫁陈家。”
“为啥呢?”大河不解了,不是一家老小都觉得陈家好吗?
不为啥,就觉得陈老三有点儿傻,当然这个不能跟弟弟说,要不然这坏小子肯定到处嘟囔。
“姐是不是也嫌他傻?可是他好欺负啊,以后要是他对姐不好,姐就回来跟我说一声,我跟大胖两个又去收拾他。”
好像也有点儿道理。石榴笑了笑,低下头专心吃饭。成亲的事,明天再说吧。
☆、第2章 大河
第二天,石榴醒来一看,天光大亮,立刻起了,将家里老老小小衣服找出来泡着,立刻去厨房里忙碌。她老爹肯定一大清早去地里忙了,二弟估计也跟着去了,干累活,饿得快。昨儿胡思八想,入睡有点儿晚,今儿起晚了,她怕爹和二弟在地里饿着,也不整复杂的,照着昨晚原样弄了早饭。将面卷和蔬菜都放锅里,灶里堆了木柴,石榴趁着间隙把三弟叫起,“快去叫爹和二哥回来吃饭。”
大河用手揉揉迷瞪瞪的眼,头上还翘起一撮毛,嘴里话也含糊,一看就是睡得没够的,“姐说啥?大哥呢?”
“应该是一大早回镇上了。快去叫爹,回来给你炸小黄鱼当零嘴。”石榴哄他。
听到有好吃的,大河的迷瞪劲立刻散了,在床上蹦蹦跳跳,“不用急,不用急,等我回来给你洗。”
石榴笑了一下,也不管他,灶里还烧着火,她也不能离久了。
大河从大木柜子里找条裤子穿上,又在棉絮里翻自己昨日放的上衣,一看,没了,嘴里嘀咕,“我靠,藏棉絮里都能找到。我姐真是不会过日子,衣服一日洗一回,我看大胖一件衣裳穿好几天呢。”
从大木柜里又找了件衣裳套上,大河一蹦一跳往外走,走到厨房里,吸了吸鼻子,嘟哝,“又是面卷的香味,好像加了荞麦?”
石榴从灶台上看见大河经过,喊道:“以后别把衣服放棉絮里,找了半天才找到。衣服上都是泥呢,把棉絮都弄脏了。”
替你省事都不知道呢。大河嘀咕道,不过他可不敢说出口,要不然又要被说一顿,他姐就是个唠叨鬼。大河自觉十分度量大,得意地晃荡到半里地的林地里。昨日上午他就是在这里喊他爹和二哥回家吃午饭的,下午被大嘴媒婆耽误了,他爹和二哥肯定还要在这里干没干完的活。果然,他转过弯就远远见到他爹用牛犁地,他二哥在后面用锄头散土。
“爹,二哥,收工了,吃饭了。”大河嫌弃面前一滩牛屎,也不走到近前,原地扯了嗓子大喊。
大石干了一早上活肚子早饿扁了,干活也干的有气没力,听到喊吃饭,立刻振奋了,大喊回道:“知道了,马上回,你先走。”
隔壁地里的也是本村的,叫陈松,听了大石兄弟喊话,说道:“你们父子两个还没吃早饭呢?还以为你们是吃了出来干活的。”
刘老实立刻道:“我闺女喜欢吃食上费力气,耗的时间比别人家长。”
陈松笑道:“可不是,前两日里看大石给你们送菜,三菜一汤,可是讲究,不像我家,就大白菜猪肉炖一锅。”
陈松婆娘尤氏也在地里,听了这话可不高兴,“你要嫌弃,有种就别吃。”
刘老实可是个老实人,人家夫妻两个都快吵起来了,他还裂开嘴笑地开心夸自己女儿:“她小孩子家,就是喜欢在灶上耗,做的东西还行。”
大石比刘老实会说话,奉承尤氏:“陈婶子就是炖一锅味儿也香,我隔了老远就闻到了,不看我陈叔连菜带饭吃一大盘。”
尤氏可是笑开了一朵花,“你叔,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说不出一句好听的,下次要是婶子还做了,给你爷俩尝尝。”
大河看他爹牵了牛往堤上走,立刻扛了锄头跟着,“多谢婶子,我和我爹回家吃饭了。”
“好,好,你们爷俩回。”尤氏笑着道。
大石和陈老爹走后,陈松夫妻两个又就“茅坑里的石头”绊了两句,反正大日头干活没精神头,拌拌嘴也能增加点精气神。
“还嫌我说话难听,你个老婆子,做的饭菜还不如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你丢不丢人?”陈松说道。
“那能一样,人小姑娘不下田不下地,一大早只要弄一顿饭,那我要是一大早就弄一顿饭,你看我弄不弄得精细,我给你装八个盘十个碟?”尤氏也不甘示弱。
“好,好,好,你有理。”
尤氏赢了嘴仗,还不过瘾,又跟陈松说起刘老实家的事,“别老听刘老实夸他女儿,就以为那孩子是个好的。他那姑娘,都被他给宠坏了。今日里大胖一大早去找大河玩,就看到他们家门关着,去了好几趟,都还关着,日上三更才听到她厨房里的响动。平日咱家翠花去找石榴玩,就看她不用做绣活,除了做饭洗衣,别的刘老实都不让闺女做,劈柴担水的重活,杀鸡宰鱼的脏活,都交给几个男孩子,家里有点钱,紧了她用,衣服她上下买一身,另兄弟三个共一件,光是扎头的头绳就有十多根,把咱家翠花眼红的,说是没娘的过得比有娘的还好。”
“你这娘们,就是会嘴碎。你管刘老实怎么养女儿,他自己女儿宠着有什么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