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熙然的汗出得更多了,两只手紧紧攥着羽绒被,“不用,真的不用……本来每年和祖父祖母相聚的时间就不多,怎么好为了我又推迟……妈咪,你们先出发吧,不然一会儿来不及了。我在家里休息两天就去找你们,这里有琴嫂照顾我,我会很快就好的。”
冯贞静还有些犹豫。
牧锦欣赏了一会儿魏熙然紧张的表情,终于劝母亲道:“妈咪,那就听熙然的吧,家里佣人都还在,不会委屈熙然的。琴嫂,一定要好好照顾熙然。”
琴嫂点头称是。
冯贞静也就同意了。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魏熙然才按着胸口吁了一口气,抹抹头上的汗珠。
等琴嫂来报,说先生太太和锦小姐都走了之后,魏熙然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
“小姐,你还好吧?不会真的发热了吧?”
“怎么会?”魏熙然冷哼一声,从被子丢出一个小的热水袋,“刚才我喝了差不多一千毫升的热水,发汗效果果然很好。哎哟胀死了,我去洗手间。”
牧家三口坐在车上,牧锦回头望了望牧宅,嘴角扬起一个明显的讽笑。
魏熙然故意使唤菊嫂帮自己做事,牵制她,然后支使琴嫂进入佣人房,从菊嫂的衣柜里,把牧锦房间的钥匙偷到手中,并且很快就配了一副新的。
然后,在第二天,她就召集牧宅的佣人,告诉他们提前放假,任何人不许呆在牧宅里——除了照顾她的琴嫂。
照理说,一般放假时间应该是在春节前一天,而且还要留下一两个值班的人。这都是管家老马制定好的规矩,谁也不会不遵守。
可是先生、太太和正牌小姐不在家,老马也跟着去了奥地利,现在牧宅最大的就是魏熙然,佣人们虽然觉得奇怪,但是能提前放假谁不高兴。于是纷纷收拾东西离开,回家过年。
菊嫂略微做做样子,表示了一下担忧。不过她明白,这是牧锦安排好的,也就放心走了。
佣人们一走,魏熙然立刻进入牧锦的房间。
“这是震苏哥送她的沙发,据说是根据人体力学设计制作的,非常舒适。”魏熙然进了房间,也没急着找东西,先在牧锦的沙发上舒舒服服地坐下,“啧啧啧,真不明白,震苏哥究竟看中她哪一点!”
琴嫂还有点放不开手脚,“小姐,咱们可要小心,万一让那位小姐知道咱们进来过……”
“怕她什么!”魏熙然面孔扭曲,一拍沙发扶手,用力撕扯了几下绸布套,看上面出现了一点痕迹,才有点被吓到的使劲抹抹平,埋怨道:“怎么这么不经用!”
琴嫂也连忙过来整理了半天,沙发套才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小姐,快点去找你要的东西吧。”在牧锦的房间里,琴嫂总觉得不自在,好像有什么人在看着他们一样。
魏熙然也有这种感觉,但她认为是错觉。
她走上牧锦的阁楼工作室,轻而易举地找到了放在桌面上的一堆涂鸦以及抽屉里的几套上过色的图纸,连忙用照相机一张张地拍了下来。
她还担心这不是牧锦最重视的设计图,所以在她的书房里东翻翻西找找,半天才确定,真是没有暗门保险箱一类的东西。而且几个柜子的锁也是开着的,里面只有书,并没有图纸。
她轻蔑的撇嘴,“我还道她有多么谨慎!”
琴嫂道:“她大概没想到会有人能进来吧?”
“倒也是。”
在她们没有注意到的角落,几个摄像头正在兢兢业业地运行着。
……
牧家在维亚纳森林的附近有一栋别墅。跟本宅比起来自然是要小不少,但是这个地段也是维也纳的富人区,紧靠着天然氧吧的大森林,空气清新,环境优美,倒比景山大道又多了几分意境。
当年牧锦回归牧家的时候,两位老人虽然惊讶、激动,却也没有因此改变生活习惯。
二老只说,在第二年春节例行见面的时候,让孙女过来就行。
牧老爷子和牧家大姑婆的脾气相似,都是非常冷静、与世无争、淡泊名利。
要不然老爷子也不会正当壮年就把生意交给了儿子,以至于十几年都不曾回国,只在欧洲安度时光。
前世牧锦对祖父祖母也没有什么特别深厚的感情。
如今,牧锦对人的性格,有了一种奇妙的个人感受。
有的人就像火,热情、热烈,燃烧自己,也感染着身边的人。
有的人就像冰,凌冽而严肃,公事公办,如同一台机器。
有的人就像刺,触碰到就有可能受伤。
有的人则像水,温润、包容,有耐心,却总是淡淡的。
祖父祖母大概就像水一般,他们很淡然,对家人采取放养的态度,他们的感情藏在心里,不太喜欢表露出来。
前世牧锦见到两位老人时,正对人生感到绝望,觉得四处都是嘴,自己无论做什么都要被指责。
她希望能够在爷爷奶奶膝下承欢,希望他们对自己怜爱一些。然而,见面之后,她才发现他们并不如自己期盼的一般亲切慈爱,顿时充满失望之情,觉得他们也嫌弃自己,于是再不与他们过多接触。
后来她在巴黎学习的时候,也去探望过两位老人,他们对她的态度一如既往,没有任何改变,她才晓得爷爷奶奶就是这样的性格。
今生,牧锦觉得自己的性子和前世有很大的差别,变得和二老竟有些相似。
这大概就是血缘的奇妙。
她喜欢陪着祖母,傍晚在森林边的小道上散步;也喜欢坐在客厅里,听祖父播放一张老式的音乐碟。
有时候会幻想,将来老了,她和顾震苏要是能这样安静地生活在一起,就是最大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