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么贡献出族中子弟,要么让谈不拢直接让沈放打上门去,几位大人想了一会儿,没怎么纠结的选择了前者。只派遣的人选又是一番讨价还价:世家家大业大人口多,总有几个不成器的后辈,丢出去也不心疼。
穆荇自然不会让他们如此敷衍。他也是个焉儿坏的,你要换人?那干脆别派了,那老谁家的小谁不是和你家那个重病在床的精英子弟关系好吗,让他代替去。
这祸水东引的,你家子弟金贵,我家的就活该倒霉?原本还在同仇敌忾的大人们也不淡定了,互相拆台拆的不亦乐乎。穆荇便坐在上头看戏,等他们互坑到差不多,终于将人给定下了。
不是最核心培养的精英,也不是完全不能做事的纨绔,这样的人对沈安侯来说正好。得了消息的沈大老爷还算满意,点点头开始打包东西,随时准备去琼州上任。
老太太一直同步关注着朝中的消息,不过看到无论沈安侯还是林菁都没表现出太多不满,她也就咽下了叫屈的话来。家里带过来的人,沈侯爷也分别与他们谈话,沈淞倒是想跟去,被沈安侯好说歹说给劝住了。
反而是秦江那儿出了点问题——沈玫又怀上了,没法跟他跑那么远。沈安侯当场就揍了秦江一顿:“我妹妹都多大了,你能不能懂点事儿!”三十六岁的高龄产妇伤不起啊,何况还是这个悲催的古代背景!
林菁当机立断:“那你们也别去了,正好养两个月就跟着母亲一块儿回京。”
“可是这样一来……?”秦江还有些犹豫。
林菁气不打一处来:“事儿是做不完的,没什么比你媳妇儿重要。你是将她一个人送回你们秦家那狼潭虎穴呢,还是让她大着肚子陪你奔波一两个月去琼州?”
显然都不好。沈玫到底是嫁给了秦家的,秦江不在,她可以来沈府小住,却不能长住——她得替秦江尽孝呢。哪怕京中无人不知秦府对沈玫是个什么态度,可大义如此,她不得不曲从。反而是秦江自个儿就戳在秦家,他高兴了送媳妇儿去娘家住对月,谁还能多说个不字?
秦江不是不明白这一点,可正因为明白,才左右为难:“琼州那里荒凉偏僻,比琨郡可难办多了,侯爷身边没个得用的人手,还要调/教那群心高气傲的世家子,我怕耽误他正事儿。”
“你且放一百二十个心,专心照顾玫儿吧。”林菁白他一眼,转身吩咐沈安侯:“你想法子给林内侍带个信儿,让他提醒圣人给秦江和淞儿都找份差使。”
“这个你放心,圣人正觉得对不住我呢,肯定会有安排。”沈安侯自信道,林菁便不再过问。
老太太先回京打前站收拾家里,没过半个月,圣人的旨意也到了琨郡。沈安侯从琨郡太守“荣升”琼州刺史,领从三品双俸禄——一份是他从三品开国侯的俸禄,一份是按从三品上州刺史给的俸禄。
琼州一切官员任免皆由他决定,只需年末考核时统一上报备案即可,包括琼州都督府和下属各州都尉府的兵力也由他掌管。这可是一言堂加先斩后奏的权利,沈安侯挑了挑眉,第一次觉得穆荇也不是个小气的人,有些事儿还是做的十分靠谱的。
安排好了沈侯爷,其他人也得有个交代。沈淞被圣人调去当翊羽亲卫了,林菁给他把过脉点了点头:“你如今身子骨不错了,倒是也能做得。只你自己千万小心,有事儿莫往前冲,低调自保最重要。”
秦江要留京,圣人也大方的给他升了官,坐到中书舍人的位置上,可不知道羡煞了多少人。
别看中书舍人不过正五品上,可那是天子近臣——还不是翊羽亲卫这种只在跟前晃悠的亲近,而是能一块儿议事听政的,说白了就是圣人的机要秘书。连秦江都被这任免吓了一跳,哪怕爱屋及乌,自己沾了大舅哥的光,可也不带这么一个大馅饼从天而降啊。
沈安侯倒是看的明白:“琨郡和圣人身边都要有个自己人,才好保证这儿,乃至整个星州的发展都在控制之中。你和武长安虽然熟悉琨郡的治理方式,可你们的官衔不够高,朝中大臣们不会让你们成为新的琨郡太守的。我猜最大的可能,是圣人为了权衡利弊,派一个低调不惹事儿的新太守过来,默许你们架空他。既然你要回京,那留下来的必然是武长安,正好你本就是正五品上的县子,当个中书舍人也不算离谱。”
原来不是为了培养隐相,而是当个传话的啊。秦江大松了口气,看的沈大老爷无语:“德行!”
“我是什么资质,我自个儿心里还没点儿数吗?”没了压力,秦妹夫又成了那个得了沈侯爷真传脸皮极厚的倒霉货,一脸嘚瑟道:“这么说来,我是捡了个大便宜啊,虽然是个水货舍人,但怎么说都是圣人身边的心腹呢,我看还有谁敢和我瞎咋呼。”
他说的自然是自家那糟心的亲爹后妈和弟弟妹妹,沈安侯听了也不吭声了,秦江地位高,那群人便得掂量着对付他,他和沈玫并两个孩子也能过的舒坦些。
果然几天后,武长安的任命也到了琨郡,一切如沈安侯所料,他成为琨郡郡丞,而李亮则高升为星州别驾。尘埃落定,哪怕琨郡百姓们万般不舍,沈安侯还是不得不与他们挥手泪别,踏上前往京城述职转战琼州的路。
沈大老爷这边是万民相送,京中的气氛可就没那么好了。被圣人点了名的十二三个世家子弟坐一块儿愁眉苦脸:“咱们真要去琼州啊?”
琼州,那是什么地方?连流放犯人都不忘那边去,对于这些世家子来说,唯有的印象便是“穷”、“乱”、“危险”、“可怕”。
要是在一个月前,有人告诉他们,要把他们发配琼州,只怕他们绝不会相信,可是如今圣人的旨意都下来了,各家家主也是默许的,他们便是为了不拖累家族和爹妈,也只能打包了行礼准备上路。
“我就想知道,这一去,三年后,我还能不能回来。”孔墨竹悠悠开口,他也是被选中的倒霉蛋:“还有,沈安侯是不是该回京了?咱们要不要去套他麻袋打他一顿?”
这儿数他最年长,其余皆是沈大老爷的后辈,这话他能说,别人却不能接。孔墨竹虽然是旁系,却算个能干的,是圣人强硬从孔家挖出来给沈侯爷当左膀右臂的助手用的。
孔墨竹也是明白这其中的道理,虽然心中不爽,可既然没法反抗,便只能接受了,总好过因此又被上头那位圣人记上一笔,回头在上官面前还讨不找好。孔家另三位后生得了他的约束,虽然不算心甘情愿,至少也没有很闹腾。
不是所有人都拒绝去琼州的,陈晨小少爷这会儿便笑着说话了:“孔四叔,你这是小瞧了沈侯爷了。”这位陈家的嫡系被沈安侯在望江楼上拍了一脸心灵鸡汤,妥妥的当了小粉丝,听说有机会能跟着去干实事,直接抢了圣人定给陈家的名额,自己顶了上去。这会儿他也是满脸的自豪:“跟着沈侯爷,咱们肯定能有一番作为,反而是那些不愿跟来的,只怕要错失一个好机会了。”
他堂哥陈旭想跟来还没机会呢,自己得了这么个好处,哪有不用心把握的?和他一样想法的还有王二老爷的庶长子王希,就冲着沈大老爷大夫人狠狠打了自家嫡母范氏的脸,饱受摧残的王大郎就愿意跟着沈安侯走到黑。
陈家算官场上混的开的,王家是世家之首,再加上孔家——好嘛,十三个人里有一半儿都认命了,还都是领头的那一拨,其他人想跳也跳不起来。
大势已去,其余七人也认命了:“算了算了,去就去吧。”哪怕不说琨郡功绩,光是沈侯爷前几年在士人中刷起来的名声,也让他们稍稍忘了这一趟行程的险恶,若是可以以此扬名,事情似乎也没那么糟糕。
第126章 路途
沈安侯回京述职的程序走的很快,休整了五六天便带着一群少爷们往南边去了。
一路上越走越热, 少爷们叫苦连天, 沈安侯却并不理会,还时不时嘲讽几句:“你们坐马车,别人走路, 倒是好意思抱怨的这么大声儿。你们一个个的真是男儿身?不是女扮男装来的?”
少爷们被气个半死, 好歹咬牙坚持下去, 不敢再提多余的要求。沈安侯私底下却是和林菁笑道“其实去琼州也没什么不好的, 山高皇帝远,又没有世家盘踞,除了气候条件恶劣一些,我都找不到缺点来。”
“吃穿用度衣食住行呢?”林菁带着两个孩子,还是不免有些担忧:“那边土著的语言和咱们也不一样吧,会不会排斥咱们?”
沈安侯却并不在意:“且不说那里有多少人口,够不够我带来的人收拾的,只一条——我给他们带来粮食, 带来生活用品, 让他们活出个人样儿来,他们凭什么不听我的?”
“穷山恶水多刁民呐。”林菁提醒道。
“比漕帮如何?比山匪又如何?”沈大老爷智珠在握:“岑易和老巴带人过来了呢, 只不过他们得先去青州押运粮食,顺便打通江州的路程。”
琼州是大燮朝的最东南角,而大燮的西陲则是密州。沈家老三沈攸正在密州庐郡的松江县当县令。松江距离秀川郡不过快马一天的路程。在秀川经营沈家制糖坊的柳湘早在两年前就和沈攸接触过了,还带上了郡守陈大人一块儿做些商贸往来的生意,顺便将两头的陆路也安插下自己的人手。
蜀州北边是星州, 东边是宣州。星州那一片的陆路早就被老巴假冒山匪时拿下,又有沈安侯在琨郡呆了两年多,早暗地里把星州的商队结成了网络。宣州有岑易经营了两三年,漕帮有一半儿跟了他姓,已经和东北边的青州接上了头,水上物流做的飞起。
江州紧挨着青州和宣州,有龙江的船队一路东进,加上楚峋借着山茶油和霜糖的生意把路子趟了个平坦,只是运送个货物和调动人手,对沈安侯来说简直如履平地,还不用惊动任何势力。接下来只要再疏通了江州到琼州的陆路水路,沈大老爷为了自己脑袋一拍想做物流而定下的地域贯通计划,基本上也就沿着龙江一路曲折的完成了。
“不过是一招闲棋,却不料有这么大的用途。”沈安侯也不禁感慨,若不是当初偶遇冉越,他不会在秀川郡这样的“偏远山区”安置出一块根据地来。没有秀川郡,没有大把的药材,没有每年从东到西的路途艰难,他更不会想着做物流,也就不会有如今这样的局面。
“这可是好几年功夫才积累下来的呢。”林菁是了解这里头的不易的,也就知道这股力量到底有多强大:“虽然琼州什么都是你说了算,可好歹低调些,别被圣人抓了把柄。”
“放心吧,我可不敢乱来。”沈大老爷亲了亲她的手背:“只是苦了你和孩子,要跟着我东奔西跑。”
“你知道就好,可别一朝发达便抛弃我这糟糠之妻。”林菁与他开玩笑,不料被睡的朦胧的沈淑窈小朋友听去,差点儿没跳起来:“爹!你想干什么?你不要我们了吗?”
“我冤枉不冤枉!”沈大老爷哭笑不得的将女儿抱过来,让她脸对着林菁:“你问问你亲妈,我有没有那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