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庄子上的一日游
这事儿还是得和楚氏报备好的。这年头的女子可没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规矩,别说小程氏这般正是爱玩爱闹的小姑娘, 便是老太太也嚷着要同去:“只顾孩子就不要老娘了?你这个不孝子!”老太太中气十足的哭惨:“我怎么就这么可怜哦。”
沈大老爷还能怎么办呢?自然是再叫上舅舅舅妈, 附带三房两口子,挑了个有比赛的日子一块儿去庄子上一日游。
还在坐月子的林大夫人抱着小闺女磨牙,这死没良心的, 把她们娘俩儿丢在家里无人问津, 等回来一定让他好看。
不知道自己死期将至的沈大老爷还在嘚瑟:“我这里可好玩了, 比您的半日闲好玩出几倍去, 不信您只去看看,保准来了一次就不想走了。”
楚舅舅依旧是云淡风轻的世家范儿,说出的话却冷酷无情:“那正好,这庄子都是我出钱出力出人建起来的,回头直接把地契房契身契什么的一块儿给我,我付你钱。”
如今楚府卖着白玉纸,真称得上一句“不差钱”,这话说的土豪之气满满, 沈大老爷自然是秒怂:“我就随便说说, 随便说说。”
他转头就怂恿洛氏:“等会儿舅妈看着哪里好的,让舅舅派人给你们半日闲也装配上, 也让那些老太太们开开眼界。”
楚氏看他这般跳脱也懒得管,只看着一身男装还有些羞涩的小程氏稀罕:“我在你这般年纪的时候也穿过哥哥们的衣裳跟着他们去酒楼呢,小姑娘家家的没那么多麻烦,今儿只管开心玩耍去。”
世家风范不是循规蹈矩,而是发自内心的自信和与生俱来的底蕴。如今小程氏脱离了两年前小心翼翼畏畏缩缩的状态, 显得越发大气和精干。偏她又醉心书画,林菁也纵着她,不时还指导指导。被书墨熏染出的柔和气质与管家处事的精明干练杂糅在一块儿,竟然显示出一种别样的风度来。
楚氏在家时也是个拿得起俗物也装的了叉叉的,可不就喜欢小程氏这般不清高不浮夸,浑身充满伶俐劲儿的小姑娘么?何况小女孩穿上男装又显得小了几岁,只如七八岁的腼腆小小子一般,竟把沈二郎都比出去了。
沈汀看着自家表妹兼小媳妇儿也在傻乐,他和小程氏也算是同甘共苦过来的,虽然小孩子还不知道什么叫爱情,但这种陪伴和扶持已经深入骨髓。再加上这两年看着大老爷和大太太相处和谐,“琴瑟和鸣”这个词已经被沈安侯彻底教歪了的沈二郎也不觉得自家媳妇儿跟来玩有什么不妥的,如他爹说的:“你只把你媳妇儿关在家里,回头你知道的她都不知道,她说管家你又听不懂,难不成你们只当两个木头人对着坐不说话不成?”
共同语言还是要的,怎样能有共同语言?自然是你玩什么就带着她一块儿玩咯,这样你兴致勃勃说起来的时候才不会尴尬冷场无聊啊。就像大老爷和大夫人这样,无论种菜做饭还是管家经营,甚至琴棋书画笔墨纸砚,都能聊的津津有味,这才叫过日子呢。
征求了各位大佬们的意见,他们首先去了金台庄。这是沈安侯截了诗仙的《古风-一百四十年》里头“斗鸡金宫里,蹴鞠瑶台边。举动摇白日,指挥回青天”四句改了几个字后作为庄子的说明。哪怕要玩野蛮冲撞也该披上文化人的外衣,这可以沈大老爷装名士的心得体会中最重要的一条。
另两个庄子则分别命名为浮云间和田园居。读书那处挂了一首《虞美人》:少年锐气锋芒露,岂可等闲度。如今渐悟万般空,看淡人间名利豁达中。人生短短数十载,唯有山水在。荣华富贵尽浮云,放下心中杂念且轻吟。而休闲那边是《归田园居》的前后六句: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开荒南野际,守拙归园田。户庭无尘杂,虚室有余闲。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这几首诗词风格各异,又给沈大老爷刷了一波“文采斐然”的名声,他厚着脸皮也生受了。跟在他身后的那些读书人看着他“即兴发挥妙笔偶得”一个个兴奋的要上天。可惜没过多久就全被沈安侯都给打发走了,一来他刷完了文人狂士的名声,没必要再留着这群人闹腾,二来文化人也要穿衣吃饭,银钱都用的差不多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吧。
沈汀和小程氏看着匾额上的笔走游龙崇拜的不行,等进了庄子却被呼喊声吓里一跳,沈安侯就解释道:“他们今日是玩的夺圆吧,难怪这么吵闹,估计有哪家得分了吧。”
夺圆其实就是改良版的橄榄球,这种比蹴鞠的肢体冲突更严重的运动出乎意料的受到了球员们的喜爱,哪怕因此骨折受伤也依旧恋恋不忘沉迷不已。
带着他们到了看台,下头正你争夺我的厉害。楚怀是自己下场玩过的,对规则门儿清,在一旁给洛氏讲解。楚氏和孩子们也竖着耳朵听,没一会儿就被带动了情绪,握着双拳随着球场上的动向而欢呼或紧张。
一场比赛八十分钟,也就是一个时辰不到,他们来时已经进行过了一小半了。等到终场哨声响起,几人才回过神来,只觉得身上已经被汗湿透了,发髻更是东倒西歪,看起来异常狼狈。
好在有沈安侯和楚怀提点在先,每个人都带了欢喜的衣物。直接去田园居泡了个香汤,医女和医士们给各位来一场全身按摩,全身松快后正好用午膳。
之后便兵分两路,沈攸和卢氏带着两个孩子去浮云间,这也是沈府庄子唯一对外开放的一处,不过仅限于无官无爵的年轻学子。而楚怀和沈安侯则拉着洛氏和楚氏去打台球,手把手的教他们怎么握杆,如何按顺序将小球入袋。
洛氏和楚氏看了两把就明白了,将两个男人赶走,自个儿玩的愉快。沈安侯趁机拉着楚怀咬耳朵:“你觉得我加个沙盘推演怎么样?”
楚将军对于这些庄子的实际用意是明白几分的,表面上看是文士轻狂和贪图享乐,其实暗中收拢的人手都在进行严格的训练,一旦有什么状况,拉出来全是精兵。而且沈安侯还在不遗余力的教他们认字读书,如今浮云间里有一半是打着学子名义的庄户在学习。而沙盘推演——他虽然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但听意思也能明白几分:“可是和打仗有些关系的?”
沈安侯点了点头,简单的说了沙盘的构造,楚将军这般有经验的老将瞬间就能明白其中价值。他重重拍大外甥一巴掌:“这事儿得慎重,尤其是军事舆图是绝对不能泄露的。”
沈安侯装死:“哪里就泄露舆图呢?反正不都是些山地丘陵平原河流吗?我自己设定地形做啊,又不做实地勘测和比例缩小。”
楚舅舅及其敏锐的捕捉到其中词汇:“实地勘测和比例缩小又是什么?”
沈大老爷搔搔头:“就是字面意思,先派人测出某处距离几何高度几何有多少河流气候环境怎样,然后按照比例,比如一丈便缩小到一寸,做出个一样的模型来,就是实地勘测后比例缩小咯。”
要是能用这法子将燮朝与外夷交接的一带全都做出模型来,那打仗能省多少事儿?无论是奇袭还是布放都可以有的放矢,事半功倍。
沈安侯看出他心动了,赶紧给泼凉水:“这事情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可是极复杂的,且不说测量精度的问题,光上山下河的就能折磨死人。而且您刚刚也说了,这是也是舆图呢,万一泄露了谁担待的起啊。”
楚怀也知道他说的有道理,只能按捺下心思,问道:“那你想怎么做呢?别告诉我只是随便玩一玩。”
还真是玩儿,推演游戏玩的好只能说明适应规则,不代表有统帅才能,纸上谈兵的事儿历史上又不是没出现过。不过这种游戏对于逻辑思维能力的锻炼还是很有好处的,他将简化过后的桌面推演游戏规则和楚怀大略讲了,又说:“细则就太复杂了,尤其是如何判定输赢和伤亡,估计全部写出来得成一本书。”
楚怀觉得有意思:“那你就写出来,后头我家内坊给你做,完了让你这群球员们先试试手。”
沈安侯无可无不可的应下了,他其实更想搞铁人三项对抗赛或者军事演习的,不过这样做太明目张胆了,他可好几次发现了来抄书的学子中有探子模样的人,虽然他们装的还不错,却是逃不过狼牙教官的眼睛。
“你说我要不要也养一批探子?”想一出是一出的沈大老爷又来了新点子:“名义上是商人啦,兽医啦,和尚啦,总之都是些身份不高也不引人注目的,实际上却可以到处跑打探消息。尤其是兽医啊,在外夷肯定会很受欢迎,不过信息传递是个问题——您知道哪里可以买到信鸽不?”
这话题跳脱的,楚将军想打他:“你真当我什么都会啊,只要你一句话就能给你配备齐全?”
看他装傻卖蠢,楚将军捂着眼:“行了行了,你写个细则给我,我尽量给你找齐来,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话是这么说,其实这种事情也是互利互惠的,如今楚府可没少因沈安侯的点子拿到好处。尤其这次还涉及兵事,大外甥这般不私藏的全交给他才是有心了。
不过楚舅舅也不会亏待了他,要钱给钱要人给人不要太爽快。也是两府上这般毫不掩饰的关系,反而没人怀疑他们是在私底下联手干些什么,便是圣人也不再关注这边,只在浮云间例行驻扎了几个探子就不再深究。
当然,也有人唯恐沈安侯得了学子之心,变成第二个大儒程舆,指示御史上折子说他“乱了风气”。不过凭着半日闲的夫人路线,这种说法很快被打压了下来,尚书令李正牧直言不讳:“写诗作赋明明是风雅之事,以纸酬劳亦是美谈,偏你们心中把什么都想那么复杂。没有交流何来佳作?这是逼着名士书生只能呆在家中不出门吗?”
透过探子知道沈安侯极少出现的浮云间,便是去庄子上也只在金台庄看球的圣人也觉得这是小题大做,挥退了御史后不再看这类的折子,反倒让沈安侯的庄子在京中真正站稳了脚跟。就是不知道那些针对他的人心中做何感想,是不是后悔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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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被视为灾星的她又多了项照顾侯爷傻儿子的任务。
祝小福说:照顾就照顾,只要有吃喝,啥啥都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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