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起兵之讨袁
七月十二日,江西都督李烈钧起兵讨袁,军于湖口。江苏、安徽、广东、福建、湖南相继宣布独立。然袁先有准备,军事布置与其能力,非满清之窳弱可比;而讨袁军起过迟,坐失时机,揭橥所在,不及排满与推翻专制之易于鼓动;又各省各自为谋,不能统一,而民党内部黄克强氏每事与中山先生左;民众则叠遭战祸,疮痍未复,厌乱已深;袁氏心迹尚未大显,未为一般民众所窥,民党信誉,亦有使民众怀疑之处,故讨袁军以六七省之地,数十万之众,不二月而为袁氏所底定焉。
李烈钧像
袁世凯觊觎非分,总理洞烛其隐,且以闽、粤势处海边,袁氏鞭长莫及,乃密令发动讨袁。两省以内部整理未就,旦有图取都督而代之者,未即动。又命湘省发难,谭延闿亦以种种不易情形报告之。总理乃派张继、马君武、邵元冲、白逾桓四人到赣授意,声罪讨袁。时袁世凯以余有欢迎总理莅赣之举,乃先派大员赴赣游说,且曰:“赴北京与袁世凯一晤,当以二百万元为寿,并晋给勋一位,”余不为动,且斥之曰:“余思建勋业于国家,岂丑类所得诱饵!”袁见不能利诱,嫉忌颇甚,欲去余尤急。余亦烛其奸思摆脱,乃卸江西都督之任。当张继等来时,余虑即时发动,世人或且以恋位见疑,乃先赴海上一行,面谒总理请示机宜,并会商与各省切取联络。诸友亦以为然。时江西省议会及全省人民均义愤填膺,余乃召集全省各高级官作一切准备。遂由九江乘轮赴沪,面受方略。后于民国二年七月十二日到赣之湖口,湖口水巡总监何子奇舣船待余,乃成立讨袁军总司令部,召集原驻湖口及随行高级官开一紧急会议。众推省议员杨赓笙[字咽(水)<冰>撰讨袁文(附件一)],移时立就,并发出对外通电(附件二)及对党团公启(附件三),并令要塞鸣炮致贺。
讨袁军既宣布成立,乃在湖口召集师长刘世均、旅长何文斌、水巡总监何子奇、机关炮队长卓仁机、团长周璧阶、吴安伯等会议,决定宣布独立,通电各属与人民约法三章:“一、誓诛民贼袁世凯,二、巩固共和政体,三、保障中外人民生命财产。”并组织总司令部,设总司令一人,副司令二人,参谋总长一人,副二人。军法部长一人,下置三科;财政部长一人,下置三科;内政部长一人,下置六科;外务部长一人,下置四科;邮电部长一人,下置二科;军医部长一人,下置三科;军政署长一人,其组织另定之。
是时江西都督已由省议会公举欧阳武继任,讨袁军宣布独立后,省方亦表赞同,并布告人民(附件四),俾众周知。江西民气益加振奋矣。
部署初定,忽接要塞电话报告,谓江面到有楚字军舰四艘,对湖口作示威状。闻者颇惊异。顾余以为当援皖、援鄂时,对海军一二舰队曾尽友谊之援助,黄锤英、汤芗铭共事亦颇久,当不致有他敌,不欲示以防御。未几该舰等即向九江驶去。
自九江发动讨袁,数日即有战事。北军派李纯统兵至赣,旅长林虎与之战于瑞昌、德安间。初大破之,旋以北军械精粮足,次第增援,乃不敌。团长周壁阶以攻夺九江金鸡坡炮台死之。周为云南讲武堂优秀学生,由川间关随余,“出师未捷身先死”,滋可痛也(后由杨赓笙召集地方贤达,为周立墓于湖口)。又有余邦宪者,亦以团长阵亡。余勇浔湖之战,陷于不利,乃率所部退驻吴城,命炮兵营长刘凌扼守望夫亭,复命师长方声涛指挥一切。日盼湘、粤援军,然久不至。而北军陆海军均抵湖口,向吴城进。先以民船一艘伪装难民数十人迫近吴城,状似难民者俱跪船首作哀求状,刘凌为其所诳,未发炮。移时接近望夫亭,则伏兵登陆矣。方声涛挥刀斩数人,而吴城遂陷。
时有满载援军之两船,不知去向,余派小轮两艘遍江寻觅获之,命随余船行。复命讲武堂教官穆恩堂(山东人,亦日本同学)扼守鞋山,退却中之各军始获从容布置。余勉殿后,再为守南昌之计。比抵南昌而樵舍告急,城门复闭而不开,以电话告知宪兵司令廖伯琅,若少迟延开城,必予以严厉之处置;一面命第一营官兵越城而上,余始得入城。至都督府,廖伯琅逃赣州,守兵知其事乃捕获之电告余,余复电令解南昌法办。乃解至时,余已去,卒为李纯所杀。宗旨不定者,结果如此,可叹也。其时各高级官多已散去,财政司长魏斯灵亦携眷远走,不知去向(初有献周瑜印肴,篆文铜质,斑斓可观,余以此系国家至宝,不敢据为私有,当即交财政司保管。是时魏即逃去,该印亦不知落何人手矣)。是日接樵舍守军电话索浮桥,余命团长万勋搜集材料负架设之。责翌日竣事,而北军已到牛行附近矣。有邓祖禹者,奉余命统率江西内河各小轮,整顿成绩颇佳,兹乃密嘱其准备快轮两艘,待余予寺步门外。余见李纯军势方张,湘、粤援军又久不至,而赣军苦战弹尽力疲,适湘督谭延闿来电劝赴湘省,并有“微服过宋,古有明训”之语,而何子奇、李明扬、卓仁机等亦劫行,余乃命分乘邓祖禹所备之各轮离南昌。遥见北军炮兵在牛行排列,向南昌发射,空炸点非过高即过低,故随行诸人均获无恙。船符不久即达樟树镇。谭督派来之援军,此时始到萍乡。有唐蟒者(号桂良,与维新时六君子同时遇难之唐才常之长公子也),见余后表示湘省当扃及同党意见,而援军亦次第到,余嘱停萍乡待命,乃惜桂良赴袁州。因一路援军四集,秩序欠佳,余立持镇静。比抵袁州,刮益甚,时有不肖士兵在街市劫掠者。人民捆一人至,立时围观者二三千人,视余如何处置。余授意内卫队布置警戒之法,复命内卫队长钱义成将犯兵押送余前,跪俟处决。余以举义讨贼而有贼民之兵,既怜且恨,然为纪律计,余乃自拔手枪,命犯兵前行。不数步,犯兵跪子地,语余曰:“都督请就在此地受法。”余颔首,乃发二枪毙之。围观者皆欢呼,余频点首谢之。遂拔队行,翌日至萍乡。
萍乡人民闻李都督到,咸企踵欲一见。余学书剑无成,讨袁又失败,无以慰人民,而人民爱戴若此,实可愧也。旋乘火车至长秒。有谭都督派来代表,请余乘舆到一较大之洋房,代表曰:“此日本领事馆也。”余曰:“奚为至此?”彼曰:“谭、程两公即来。”余随入馆休息,领事与馆中诸人均极殷勤。少时都督谭延闿与军政司长程潜,先后来谈,慰勉备至。余谢其盛意,并曰:“袁贼想称帝殆梦耳!吾党同志此次虽失败,仍当共同努力,将袁等歼灭之也。”二公去,余乃乘领事馆所备之汽船赴大冶。日本驻大冶之办事人员,招待亦殷勤。次日乘煤船启碇,桂良与偕。过九江,船长告余:“将过金鸡坡炮台,请公忍耐一时。”乃将余匿彼衣箱内,余始知伍员囊载而出昭关事不虚也。行未一时,过湖口,船长又语余曰:“将过湖口炮台,此处为公发难之地,台兵均旧人,当无意外。”旋请余出,犹见鞋山及附近各处。至马当,船长曰:“此江西第一门户,然炮位已移去,过此以往,船行江面可无顾虑。”
遂与桂良同进船长室谢其盛意,船长亦谦让不遑。至第三日已至黄浦,出海向日本前进矣。惟余虽脱险赴日,然因是役被通缉者,计有杨赓笙,胡廷銮,涂树霖、李儒修,王镇寰等;被捕殉难者,尚有徐秀钧诸先烈;而被捕系狱者,有姜伯彰、何犹兴、吴安伯、杨翘新诸同志,直至袁逆自毙始先后恢复自由云。
第六节诸般之禁令
袁既消灭国民党在各省之武力,以冯国璋驻南京,段祺瑞驻湖北,龙济光驻广东,监视各省;长江流域诸省,尽为北洋军人所有,势成统于一尊。
七月二十七日,《时报》载有七月二十二日临时大总统命令云:
本总统受国民付托之重,承乏令职,于兹经年,国基甫定,百废未兴,乱耗发生。本大总统不能消祸未萌,致酿此变,震扰闾阎,循责返躬,负疚何极。一年以来,国中待治极殷,而政府措施,不足以孚众望,此不待国民督责,即返诸本大总统之良知,亦岂能一日即安者。虽然政象不振之原因,原于本大总统德薄能鲜者固半,由于各方面形格势禁者亦半。谨述甘苦,为国民一言:夫用人实行政之本,而国务院为大政所从出。
本大总统为国择能,尤深兢业,遵据《约法》,必须求同意于议院,议院果清白乃心,博商共济,则物色一国最高之才,使荷一国最重之任,善后之业,或尚惧难;乃自党见既纷,意存掣肘,提出否认,至再至三。夫贤才之士,孰不爱惜羽毛,未受任而先已见摈,则延揽益难为力,降格以求,实势所逼,踌躇满志,事安可期?且施政程功,在明黜陟,一度政府成立,疏通动需数月,求才则几熏丹穴,共事则若抚娇儿,稍有责难,动言引退,别提以图补缺,通过艰于登天。挽留且难,遑论黜斥?既不愿常以无政府贻笑万国,自不敢妄以大甄别施诸百僚,纪纲无自修明,政本安能澄肃?至于各部司员,半经伟人荐拔,本大总统求才若渴,固愿礼罗,各部总长,爱屋及乌,亦难固拒,弹冠相踵,滥竽日多!政务丛脞,当局者又责无可辞,仕途浊昏,挟功者亦宜分咎,中央艰窘,既已若是,其在地方抑又甚焉!最初都督总领军民,率以光复元勋,遂乃真除受事,等汉牧之就拜,类唐藩之留后,威令本自不行,功过安从责课?厥后亟筹分治,民政别置长官;而乃简命朝颁,拒电夕告。本大总统因循瞻顾,咎固难辞,顾亦尝再四思维,实不愿漫然变置。
夫人既有自私土地之心,岂肯复为顾全大局之计?削藩召乱,移镇生变,往代常闻,取鉴非远,本大总统以民国新造,疮痍未苏,诚不愿炎汉七国之难,复见于今,庶几日本西南之师,皆以幸免,俯心迁就,职此之由。而一省擅命,诸方效尤。赏罚有所不行,政绩安从考核?况复上自诸司,下逮州县,可恃党籍为奥援,胁长官而自署,尽人皆革命元勋,辄有功民国。人言庞杂,进易退难。甚则土棍或作议员,剧盗尽成将校。以兹图治,宁异面墙?谁生厉阶,至今为梗?廓清无状,私衷固所怀惭,作俑以始,继者独无分谤。
至于治国大经,理财为要。自前清之末叶,久岁入之不敷。一年以来,原有赋税,地方节节截留,中央征解无几;而善后之费日增,旧债之期更迫。乃成利用感情之弱点,倡为无责之游谈;国税则屡征而屡抗,外债则旋赞而旋否。借风作浪,节外生枝,以党略为前提,置国命于孤注。稍尽急公之职,辄蒙专擅之讥,责无从负,政何自行?况国家既采法治主义,庶政皆藉法律以行;而国会纷争,议案丛脞,累日不能决一条,经月不能颁一律。律文既缺,何所遵依?而国家作用,一日不能滞停,政府措施,触处动成违法。以云责任,更安取哉?
凡此诸端,略述一二,其他百举,循类可推。本大总统非敢陈诉艰窘,希图诿卸,亦愿我国民知积重之势,非旦夕所能骤回。而转圜之机,在各方皆宜有责。今欲济此时艰,勤求治道,条理虽多,本原惟一:首在规复政令之纪纲,建行国家之威信!此本苟拨,他复何丽?本大总统昔以仁柔姑息,延兹厉阶;今当以勇猛精勤,赎彼前慝。叛党欲破坏民国,惟本大总统责当保之;叛党欲涂炭生灵,惟本大总统责当拯之。垂涕伐罪,指心质天。纪纲所系,威信所关,虽怀痛悼,其安得已。当此千钧一发之会,或亦除旧布新之机。方将集天下之才,共天下之事,则拯坠日于虞渊,完漏舟于骇浪,虽云甚艰,何遽无术?所赖国人共宏大愿。本大总统老矣,六十老翁,复何所求?顾断不忍五千年神明古国,颠覆自我!但使一息尚存,亦不许谋覆国家之凶徒以自恣。冀与邦人诸友,含辛茹苦,冒险犯难,奠此国基。他日作共和幸民,扶杖山谷,以观治化,庶遂初志,敢告有众。此令。
又令云:
湖口、徐州等处暴徒倡乱,政府为整肃纪纲,维持国本起见,不得不以兵力戡定,迭经先后布告。本大总统躬承国民付托之重,值此变出非常,荡平内乱,责无旁贷。耿耿此心,当为我国民所共谅,各友邦所悉知。惟恐传闻之异词,或以方针之未定,国民以姑息养奸相责备,外商以身命财产为隐忧,若不明白宣告,使我全国人民咸知顺逆从违之所在,各外商共悉镇乱靖暴之有方,其何以靖人心而昭大信?为此通令,条举三端:
一、该暴徒等勾煽叛兵,僭窃土地,擅行宣布独立,破坏民国之统一,扰害地方之治安,此等行为,实为乱党,政府不得不依照国家法律,以兵备警戒,是用兵定乱,为行使《约法》上之统治权,民国政府,当然有此责任。
二、各国商民之通商传教,载在条约,凡有乱警地方,该地司令官,均应照约实力保护,务使各外国人之身命财产,不致因乱事稍受危险。嗣后各该地方之外国人,所有身命财产,如因镇压变乱,而直接受有损失者,民国政府必完全负其责任。
三、乱党到处勾结,如有本国人与之订立一切契约,而影响可以及于国家或一地方者,无论用何种方法,及何种名义,民国政府绝不承认。
以上三端,自本令发布以后,应由各该地司令官通行布告。仍着外交总长行文驻京各国公使查照,以副友邦热诚赞助之雅怀,而示本大总统除暴安良之至意。此令。
八月二日《时报》又载袁总统通令云:
政党行动,首重法律,近来赣、粵、沪、宁凶徒构乱,逆首黄兴、陈其美、李烈钧、陈炯明、柏文蔚,皆国民党干事,从逆者亦多国民党党员,究竟该党是否通谋,抑仅黄、陈、李、柏等私人行动,态度不明,人言啧啧。现值戒严时期,着警备地域司令官传讯该党干事人员,如果不予逆谋,限三日内自行宣布,并将籍该党叛逆一律除名,政府自当照常保护,若其声言助乱,或藉词搪塞,是以政党名义为内乱机关,法律具在,决不能为该党假借也云云。
至是袁以为中国可以武力统一,政治可以独裁,种种非法行动,毅然为之而不顾。辛亥革命所成之事业,仅存“中华民国”四字矣!
第七节国会之开幕
民国二年一月,袁遂发布正式国会召集令,所有当选之参议院众议院议员,均限于三月以内,齐集北京。四月八日,两院议员于众议院行国会第一次开幕礼。国务总理及外交、陆军、海军、司法、农林、交通各总长均莅会。袁世凯亦派秘书梁士诒赍致颂词如左:
1913年4月8日,国会开幕
中华民国二年四月八日,我中华民国第一次国会,正式成立,此实四千余年历史上莫大之光荣,四万万人亿万年之幸福。世凯亦国民一分子,当与诸君子同声庆幸!念我共和民国,由于四万万人民心理所缔造,正式国会,亦本于四万万人民心理所结合。则国家主权,当然归之国民全体。但自民国成立,迄今一年,所谓国民直接委任之机关,事实上尚未完全。今日国会诸议员,系国民直接选举,即系国民直接委任,从此共和国之实体,藉以表现,统治权之运用,亦赖以完满进行。诸君子皆识时俊杰,必能各抒谠论,为国忠谋。从此中华民国之邦基,益加巩固,五大族人民之幸福,日见臻进,同心协力,以造成至强大之民国;使五色国旗,常照耀于神州大陆,是则世凯与诸君子所私心祈祷者也。谨至颂曰,中华民国万岁!民国国会万岁!
国会既成立,又依《临时约法》所规定,于前时之参议员,同日行解散礼。五月一日,参众两院从事议长选举:参议院选张继为议长,王正廷为副议长;众议院选汤化龙为议长,陈国祥为副议长。由是而全国喁喁待望之第一次国会乃出现,然距元年三月公布《临时约法》,已一年余矣。
第八节正式大总统之产生
1913年10月6日,袁当选为正式大总统国会既开,先制宪法,以便依宪法而选举正式大总统。然宪法产出,需时甚久,若长此无正式负责之元首,对内对外,均属不便;遂有“先举总统,后定宪法”之说。二年九月十二日,开参众两院联合会,议决由宪法起草委员会先制定宪法中《总统选举法》一部,循各国通例,以宪法会议名义宣布。十月六日,由两院组织选举会,袁遣军人到会,强迫投票,议员咸不得自由;院外有袁氏左右所买嘱号称“公民团”者数万人,整齐严肃如军伍,包围众议院数十匝,迫即日选出所属望之总统,否则斫选举人不能出议院一步。选举人不得不俯首听命,忍饿终日,以行选举。直至袁世凯当选之声传出,公民始高呼大总统万岁,振旅而返。是日计投票三次,前两次袁得票虽多,然不满法定之数;第三次就第二次得票最多之袁世凯、黎元洪二人行决议,袁乃被选为中华民国第一任正式大总统。十月十日就职,其莅任宣言书如下:
余不才,忝居政界数十年,向持稳健主义,以为立国大本,在修明法度,整饬纪纲,而后应时势之所宜,合人群而进化。故历办革新诸政,凡足以开风气者,必一一图之。但余取渐进而不取急进,以国家人民之重,未可作孤注之一掷,而四千年先民之教泽,尤不可使斫丧无余也!戊申以后,归田课耕,不复与闻政事,生平救国之志,已如过眼烟云。乃武汉事起,为时势所迫,身当其冲,大惧吾国吾民之无以生存,而思减少其痛苦。后清帝逊位,共和告成,以五大族之不弃,推为临时大总统。此种政体,吾国四千年前已有雏形,本无足异,乃事权牵掣,无可进行,夙夜彷徨,难安寝馈。然且忍之又忍,希望和平。乃本年七月间,少数暴民,破坏统一,倾覆国家,此东亚初生之民国,惴惴焉将不保。余为救国救民计,不得已而用兵。幸人心厌乱,将士用命,不及两月,内乱敉平。极思解职归田,长享共和幸福,而国民会议群相推举,各友邦又以余被选之日,为承认之期,何敢高蹈鸣谦,以致摇动国基,负我父老子弟之期望。盖余亦国民一分子,耿耿此心,但知救国救民,成败利钝不敢知,劳逸毁誉不敢计。是以勉就兹职。今将以余极诚恳亲爱之意,与我国民一言之。
西儒恒言,立宪国重法律,共和国重道德。顾道德为体,而法律为用。今将使吾民一跃而进为共和国民,不得不借法律以辅道德之用。余历访法美各国学问家,而得共和定义曰:共和政体者,采大众意思,制定完全法律,而大众严守之。若法律外之自由,则共耻之!此种守法习惯,必积久养成,如起居之有时,饮食之有节,而后为法治国。吾国民性最驯,惟薄于守法之习惯。余望国民共守本国法律,习之既久,则道德日高,而不自知矣!
又共和国以人民为主体,人民大多数之公意,在安居乐业,改革以后,人民受种种激刺,言之惨然!余日望人民恢复元气,不敢行一扰民之政,而无术以预防暴民,致良民不免受其荼毒,是余所引为憾事者也。余愿极力设法使人民真享共和幸福,以达于乐利主义之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