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丁淑仪很想说:哼哼,你们都以为我是面团是吧?任由你们揉圆搓扁。
定远侯府养活我了,却不肯好好教养我,害得我吃了多少苦头才能看通人情世故?
他们让我对你以身相许报恩,你却碰都不肯碰我,还要我深入敌国去救你心爱的女人?这是什么劳什子道理?我为什么要跟傻子似的被你们一个个指挥的团团转啊?
可是她还是乔装打扮出了关,和前来接应她的北蛮子走了,此行,她是要去救那个大名鼎鼎的女蛮子……
而长安城的外的黄岐山下,距离羽林军驻地并不十分远的小村庄里,应换了一身粗布衣,正从山上砍柴下来。
“美人叔,叔叔……”
一个说话尚且奶声奶气的小肉墩,撅着小屁股就朝应飞奔过来抱住了他的大腿,小小的身子蹭啊蹭啊蹭了一会便伸长了胳膊想要那个冷面寒霜的美人叔叔抱抱他。
另外一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小肉墩就稳重很多了,小步伐迈的稳稳的,也没飞奔出去,只是靠着院门笑眯眯的看着弟弟在撒娇,懂事的他还特别小大人的说了句:“叔叔累,叔叔累。”
估计是看他弟弟一个劲的在那儿蹦啊蹦啊肉呼呼的小胳膊伸了老长了,实在看不下去才有这么一说。
院子里一个灰头土脸的年轻女子跑出来,一边跑一边喊:“着火了着火了,救火救火,快救火啊!”
年轻女子荆钗布裙,抹了一脸的黑灰,那双眼睛在看到应的时候先是一亮,紧接着又想起自己这副狼狈不堪的丑态,一时间有些窘迫,讪讪然的躲到了门后边去。
应来不及多想,大步迈进,钻进浓烟滚滚的厨房,再出来时只是轻轻的咳嗽了几声,里头的黑黑的浓烟已经逐渐散去。
那个年轻的女子已经趁着应去厨房的功夫在院子里的水缸里舀了一瓢水,洗干净了脸,赫然是曾经是大秦明珠失踪许久的朝歌公主,只是她的右脸上,有一道常常的刀疤,一直从眉骨延续到下颚。
应每每看到这道疤痕,就会想起那夜关雎宫的情形。他发现了殿外有人偷听,追了出去,这世上能从他这样轻功高绝的人眼皮底子下逃脱的人还没出生呢!
三两下便追上了那人,毫不犹豫的手起刀落,却偏偏出了差错,那人从高阁上跌落,他的剑只划伤了她的脸,应追踪而至,却无法对昏迷不醒的人举起屠刀,他杀人,从来都直视将死之人的眼睛,让那人死的明明白白。
唯一的一次从背后杀人,还都是为了她……
朝歌公主从高处跌落,几乎摔断了半具身子的骨头,她是后背着地,后脑勺受到了致命的重伤,应秘密的医治了她很长时间,再醒过来时,这个曾经嚣张跋扈的女人,竟是失去了记忆。
一开始怀疑她是装的,可应是什么人?他可是经历过从龙卫重重考验的神秘高手,什么人的伪装能逃得过他的眼睛?
他拿不定主意,去找江秋意是想询问她的意见。没错,他是冷血杀手,可以杀人不眨眼,但是,冷血杀手也有自己的原则,他不能杀一个失去记忆一脸茫然手无寸铁的女人。
彼时,江秋意正满世界的找他,他出现如同及时雨一样,很快,她说自己身处险境,她说她现在唯一可以相信的人只剩下他了……
于是,一个冷血杀手便开始拖家带口,他带着她的家人隐匿此地,隐姓埋名,过着毫不引人注目的平凡日子,家中有老有小,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又有军师陆易鸣的掩护,他们只需要耐性的等待她如约归来。
至于毁了容又失忆的朝歌,江秋意说:你自己看着办吧!拿不定主意就先缓缓,反正有你看着她,我很放心。
应没有觉得压力山大或者怎样,她举家相托,这样的信任对他而言好像再正常不过了。他明明是皇家的影卫,却为了她甘愿背叛自己一生只忠于皇帝陛下的誓言,到乡野山间来守护她的家人。
他大概是疯了,难道忘了曾经自己的家人全都死在了魏人的弯刀下吗?要不然怎么能在她告诉自己,她有可能是前北魏太子的女儿之后,还心甘情愿的替她保护家人呢?
许是,彼时她的眼神太过凄凉,唇边的笑容太过苦涩。就好像他不肯答应,她便走投无路了似的,于是面冷心硬的他在那一刻动摇了。
最近,应时常在想,她真的能如约归来吗?假如不能,难道自己真的要像当初说的那样,约定时间一到,她还没回来,立刻弃了她的一家老小该干嘛干嘛去,毕竟,他是冷血杀手,不是给人看家护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