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家族依附另一个强势的家族,或强强联手,或寻求庇护,这在老秦国的朝堂上是最常见不过的,张叔泉这突如其来的攀附倒也不稀奇,毕竟忠勇候府现在可谓是如日中天,势不可挡。
可江秋意却知道,这种联合或者投靠,都是今上眼里头的沙子,他是容不得的,迟早有天,大秦的朝堂要被狠狠的整顿一番,剥皮抽骨,彻底的大换血。
所以,她对张叔泉说:“张大人说笑了,咱都是替皇上办事儿的人,要效忠要马首是瞻,当然是对着咱们皇上了!您可千万不要捧杀我们小夫妻俩,妾身和侯爷都是效忠皇上的人,张大人也是效忠皇上的人,咱们之间是平起平坐的,可不存在谁为谁赴汤蹈火!”
滴水不漏的说话功夫,那她平时是没机会发挥,这在张叔泉面前,还不演绎的淋漓尽致啊!
听了她的话,张叔泉连连称是,赶紧说自己失言了,失言了。可他既然大费周章的来这一趟,不达目的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张叔泉又说了:“夫人,张炳的事儿是下官疏忽了,让这么一个小人膈应了夫人,下官心中实在是过意不去,日前那小小的赔礼,可能是不合夫人的眼缘,不要紧,下官还准备了些别的,请夫人笑纳!”
说着,便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摞房契,江秋意瞥了一眼,乖乖,真是阔气,全都是青龙大街上一等一的旺铺!
她为锦绣阁选址的时候找人问过,青龙大街位于朱雀街和玄武街中间,是达官贵人主要的采买之地,这一带儿的铺面,一间少说也得卖到三千两银子的高价!
这张叔泉手里头至少捏着十好几间铺面的房契,这一出手便是价值三万两的东西!小张氏的富贵,只怕不在首富殷氏之下!可首富殷家再低调也多少也有些财名在外,可这小张氏,可没听谁说过小张氏有钱的,富而不显,不简单呐!
江秋意收敛了眸子里的深意,没有接那些房契,一转身落座,凉凉的喝了口茶,便又开口:“无功不受禄,张大人此等厚礼,妾身万不敢受,若是说为张炳之事赔礼道歉,那么大可不必,累世大族子弟众多,良莠不齐很正常,张大人多虑了,妾身和侯爷并没有因张炳之事而迁怒小张氏的意思。”
“倒是妾身要给张大人陪个不是才对,打狗还要看主人呢,是妾身短识,乡下妇人无知,没有和您打声招呼便处置了张炳,若是伤了小张氏的面子,妾身在这里给张大人说一声对不起了!请见谅!”
她说是说对不起,请见谅,人却慢悠悠的喝着茶,可没觉得有多对不起人家。
张叔泉呢,他哪里会因为这点小事得罪江秋意!忙一再而三的赔礼道歉,语气谦和的又恢复了方才一开始的模样,叫人误以为他方才那眼睛里一闪而过的精光才是装出来的,这副小人做派,才是他张叔泉的真实面目。
“谢夫人,就算是您大人有大量,不见怪张炳那小人放下的过错,可下官还是要给夫人赔罪的,巡防营的张重度,正是小侄!那孩子年轻,没本事,竟让人在天子脚下犯下如此大案,折损的还是侯府的人,下官真是羞愧难当,小张氏愧对陛下,也对不起谢侯爷和夫人啊!”
张叔泉瞬间痛哭流涕,江秋意却着实吃了一惊,之前她也知道张重度是小张氏的人,却不知道居然是张叔文的儿子!而张叔泉没有儿子,张重度也就算是小张氏的嫡系子弟了!
偏偏不同于其他门阀氏族对于嫡庶尊卑的鲜明划分,这小张氏似乎不信奉嫡尊庶卑那一套,他们的嫡系子弟,并没有比庶子庶女声名地位高出去多少,仿佛是一视同仁的。
可是这个张重度父亲是张叔文,是小张氏的嫡系!这来头可不小,然而即使是巡防营的人提起张重度,也只是知道他来自小张氏而已,是否有人故意在背后淡化张重度出身,不让人将他过分的和小张氏联系起来?
江秋意只想了一下,便决定答案是肯定的,看来,这肯定又是张叔泉的手笔了!不错不错,看起来这个小张氏对比那一天到晚只知道往六郎被窝里塞女人的魏阀,还更值得费心对付了!
“原来张统领是张二大人的儿子啊,听闻张大人没有嫡子,那么这张重度,便是你们小张氏的嫡系子弟了,下一任的小张氏家主,便是他了吧?”
江秋意没有接张叔泉上一个话茬,而是装作没听见的直接岔开话题,横竖是张叔泉上赶着要巴结她,又不是她要去巴结他们小张氏,自然不会顺着他的话去说,由着他主导这一场谈话。
而张叔泉愣了一刻之后忙说道:“小张氏的家主想来都是贤能则居之,不存在什么嫡系庶出之分,比起重度,家中还有好几名子侄都更为出色,重度不一定会成为小张氏的下一任家主的。”
这算是坦诚相告了?要用真心换真心了?还是继续忽悠她的?不管张叔泉作何打算,江秋意太忌讳着长安花园锦绣下的蚀骨腐尸了,她并不打算在这里培养什么自己的羽翼。
是以,她只是淡淡的笑了笑,便又说:“张大人谦虚了,说起来昨夜还是张统领将我们家的人给送回来了,没有令他们暴尸街头任人指点,辛苦了。”
这话说的,张叔泉当场又有些腿软了,才想给江秋意跪下,忽又想起她不是那副小人做派,诚惶诚恐便可以糊弄过去的,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