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做生意的哪个不是恨不得把合作对象的祖上八代都摸的底清,见过谁连对方姓名都不知道就达成合作意向的?
夏掌柜心惊,从这位小娘子进门开始,她身上那股子从容不迫胸有成竹的气势就削弱了自己的戒备,从她的谈吐她的言行举止来看,她都和寻常女子太过大相庭径,偏偏她的特立独行却没有让人反感,反倒是让人在不知不觉中信服。
“江秋意,石屏县谢家村谢六郎妻。”落款处她如是写。
福源客栈关门了三日,掌柜的把自己的媳妇和心肝宝贝的小儿子送去了亲戚家借住。挂了几十年的老招牌也拆了下来,换上了一块让人看不懂的招牌。
“哎,李秀才,您学问深,您开说说这福源自助火锅是个啥子意思啊?”
第四日的时候,富源门口聚集了一大帮人,大多数人手里头都捏着一叶巴掌大的纸,大红的底色看起来像是新人成亲剪窗花用的喜纸,上头用黑色的毛笔写着:三十五文任吃任喝,大鱼大肉,酒水点心,瓜果糖水,一应俱全!三十五文吃到饱!
“这‘自助’打字面上的意思来看应该是自己帮助自己,这‘火锅’嘛!应该是在形容某种带火的锅子。大概齐就是这意思,这福源客栈怕是更换了主人咯!”
被称作“李秀才”的书生一贯是在这一带卖字画的,此刻正在一帮子码头汉子中间掉书袋呢!环视了一周那些赤脚穿褂襟的壮汉,身着长袍的李秀才有种鹤立鸡群的优越感。
这些人都是被街头顽童们散发出去的传单吸引过来的,这几天临安城的人们议论纷纷的两件奇事莫过于福源客栈的变故,和满大街嚷嚷:“三十五文人任吃任喝”到处撒传单的顽童们。
上午时分,富源客栈,哦不,富源自助火锅店的大门终于打开了,先走出来的是大伙都熟悉的夏掌柜的,他嘴咧到耳朵后面笑着对众人作揖:“欢迎大伙赏脸光临富源火锅店,本店宗旨:三十五文任吃任喝!”
这话说着,谁都看得出来夏掌柜的脸色的笑容是硬挤出来的,那笑容里更多的是肉疼。三十五文,三十五文在临安城能吃着啥?随便下个小馆子,荤菜就得二十文出去,素菜也得十文钱左右才能吃上一个。
众人谁也没仔细看夏掌柜,反倒事纷纷伸长了脖子探着脑袋往店里头看,一阵穿堂风扑面而来,带着辛香麻辣的香味冲击着每一个人的味蕾,大伙纷纷使劲的吸了吸鼻子,贪恋的嗅着风中的那股子香味。
“夏掌柜的,您将客栈前后打通了?后院您不住人不养鸡了?”说话的是福源客栈的老租客,从前在一楼的大通铺一住就是好几年的,是以对客栈内部机构非常了解。他常年的在临安河边扛货,赚一点微薄的苦力钱养家糊口。
夏掌柜的点点头,心中却还是对面前黑压压的人头感到恐惧。他有种直接冲回去关门大吉的冲动。我滴个乖乖!这得几十口人吧!清一色的码头扛货的,拉纤的壮汉,哪一个个的饭量能小了去?
瞧着那一张张大嘴,就跟狮子的血盆大口似的,仿佛要将自己连同自家的店一块吞下去。夏掌柜的说不上来话,心跳的厉害,一时之间进退两难,竟不知道该咋整了。
“晌午饭时间了,大伙不饿吗?”
店里头走出来一个做伙计打扮的少年郎,俏生生的跟夏掌柜的站在一起,也不知道在夏掌柜的耳边低声说了什么,夏掌柜的一狠心一跺脚就自己个儿进店去了,不敢再看门口这些血盆大口一眼。
“喂,伙计,三十五文任吃任喝是真的吗?你可别是坑人的,回头吃多了再整个罚钱什么的出来。”
底下有人质问,像是问出了大伙的心声,一个个瞪大了眼睛竖起耳朵屏住呼吸等着听答案。
江秋意穿了一身店小二的衣裳,黑灰色的布料衬托的她的皮肤比一般的店小二要白皙,看着门口涌动的人头,她倒是没有露出半分怯意,声音清脆。
“这传单都撒出去了自然是不会有假的,夏掌柜的祖上几代人都在这一块开客栈,做生意一贯是老实本分的,怎么能坑大家伙呢?至于这位大哥刚刚说的罚钱,这里面却是有这么一个规矩,当不是吃多了罚钱,是浪费了罚钱。”
“咦……还是要罚钱吧!看吧看吧!俺就说哪有这么好的事,三十五文任吃任喝?这里头肯定还下着套着呢!回头这一罚钱那一罚钱的,不叫你裤衩都扒下来不叫你出店!”
“是啊,是啊,罚钱,说到底还不是变着法的收钱吗?什么三十五文任吃任喝,那就是哄人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