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从丹田泛上来,叫她满心激昂的热流渐渐的退了下去,渐渐的,竟然换成了一股反胃似的难受。

苏明珠迷蒙之间,努力的忍了半晌,但是没过多久,便终于忍不住了,猛地一个起身,翻了起来:“白,兰……白兰!”

白兰还没有过来,可是真的忍不住,她想吐了。

就在难过之时,面前忽的出现了一方敞口的陶制水盂,苏明珠也顾不得那许多,一阵难过的干呕,她原本是打算沐浴过后再去院子里用晚膳的,结果一出屋就遇见了赵禹宸,之后又出了这般喝错了酒的事,说起来,还当真是什么都没来得及吃。

肚子里头没定西,因此苏明珠努力半晌,也不过吐了几口酸水罢了,但是能吐出来,却一下子便舒服了不少。

“可好了?”正在苏明珠咳嗽的时候,身边忽的传来了一道温温润润的男声,一面说着,一面还伸了手,一下下的为她抚着脊背。

苏明珠原本以为是白兰,听着这声才觉得不对,擦擦口,晕晕的抬了头,认了半晌,才愣愣道——

“陛下?”

坐在床边的人,朗目星眸,面如冠玉,可不正就是当今帝王赵禹宸。

听见这一声“陛下,”赵禹宸心下泛起了些隐隐的失望,一时间竟是有些怀念起了方才明珠面若朝霞,眼似秋水,或娇嗔埋怨或娇软缠绵的叫他“小殿下”的语气了。

虽然心中这么想着,赵禹宸面上却是丁点不露,瞧着苏明珠平静了下来,便放下了水盂,又转身去为端了一杯温热的浓茶,回来递到了她的手里。

苏明珠虽然认出了人,但是瞧着却还是有些迷糊的模样,愣愣的接了茶盏,却不喝,仍旧眨着眼睛瞧着他,又不甚确定了似的:“陛下?”

“唉……是朕,真是的,还当你是清醒了!”赵禹宸叹息一声,仍是十分好脾气的应了,又弯腰帮着她抓住茶盏,慢慢往嘴里送了去。

苏明珠也不知道是清醒了没有,倒是乖乖的喝完了茶,接着便直直的看着面前的赵禹宸,眼睛都不眨一下。

赵禹宸叫他看着有些无措,顿了顿,便伸手将她按了下去,严肃道:“闭眼,睡觉。”

苏明珠像是吓了一跳似的,立马紧紧的合上了眼睛,赵禹宸正觉着好笑,她便又重新睁了开来,没头没尾的忽然说了一句:

“陛下,你长得真好看!”

许是因为喝醉的缘故,苏明珠说这话时,眸子里水润润的,像是在说什么天经地义、不容置喙的道理似的,又真诚又纯粹,只将这漫天的月光都摄了进去。

在赵禹宸自小的教育里,即便是女子,也是品性德行为上,容貌不过小道,不该太在意的,更莫提他身为男子,还是帝王,被人夸赞容貌,未免便有失庄重,实在是有些失礼的。

但是每每被明珠夸出来,他却都忍不住的微微一顿,有些不好意思答应的模样,只低低的“嗯”了一声。

“我从没见过比你还好看的人。”苏明珠有些困倦一般,打了个哈欠,闭了眼睛,又自言自语一样的低声说道:“我方才做了个梦,梦见你说只找我一个女朋友,再不骗我,也再不逼我……”

赵禹宸又是无奈又是好笑:“不是做梦,是真的!”

“若是真的多好啊,若是真的……看你长得这么好看的份上…我就……”

“你便如何?”赵禹宸忍不住的眼眸一亮,忍不住期待的弯下了身子。

可等了半晌,却是怎么都不见她说完后面的半句话,赵禹宸仔细一瞧——

苏明珠侧头靠着床沿,一手抬起,皓腕凝霜,双眸轻合,呼吸规律且轻浅。

显然是重新睡下了。

……

“就一句话,你就不能说完了再睡!”赵禹宸只气的咬牙切齿,忍不住的伸手去推了推她:“苏明珠!”

苏明珠哼唧了一声,顺着这力气仰面躺平,手腕也放了下来,显然是睡得更舒服了。

若不是知道她是当真醉了,赵禹宸简直要疑心她就是故意气他。

可是就算是故意气他也没办法,赵禹宸咬着牙看了半晌,苏明珠却是丁点不受影响的,不光睡的死沉,甚至睡着觉还砸着嘴偷偷笑了笑。

也不知道是在梦什么好事!

半晌,还是他认了,自个叹一口气,站起身,将她随手放在床头的茶盏拿到了一旁,省的熟睡之后一个不小心碰到了地上。

刚把茶盏放下,门外便响起了小心翼翼的敲门声,接着便是魏安恭恭敬敬的禀报:“陛下,时辰不早了,方才周统领连夜派人传信,说是有十万火急的要紧事,催您立即回宫!”

听着这话,赵禹宸的神色猛然一沉,仿佛猜到了什么一般,不动声色的将茶盏放下,却是不着急出门,而是先转过身,又行到了床前。

几息功夫后,他忽的笑了笑,弯下腰,伸出手来,极轻极缓的在明珠的面颊眉眼上一一描画一遍。

因着烈酒而泛起的热似乎都已出了个干净,如今碰上去,只觉触手微凉,月色之下,冰肌玉骨,静谧莹润只如同画卷一般,几乎不像凡人。

“朕险些以为,自己要落得个襄王有意,神女无心,惆怅垂涕,求之至曙。”赵禹宸的声音格外的低沉,却又透着一丝遮不住的庆幸与欢喜:“还好……”

外头的魏安没得着回应,等了一会,忍不住的又催了一声:“陛下,时辰当真不早了……”

知道事关家国大事,梁王那边儿实在是耽搁不得,就算心中再如何不舍,赵禹宸还是不得不站起了身,伸手将床后的一张薄毯展开,给明珠轻轻盖乐,之后便猛地起身,转身几步行到了门口。

“陛下?”屋外的魏安正打算再敲门,不料房门猛地被拉了开,倒把他闪的一个踉跄。

一抬头,看见赵禹宸,魏安便回过神,便立即小心翼翼的低了头,禀报道:“陛下可算出来了?您不知道,周统领那边催的急的很!”

魏安心里有些心虚。

若不是他嘴馋,为了尝一口那从没吃过的蛋糕,非要拿了那果子酒出来自夸讨好,将那一整坛子都送上案来,哪里会出了贵妃娘娘喝错酒的事?

魏安显然也明白自个出了差池,面上格外的殷勤小心,唯恐再叫陛下想起来之后,再挨了罚。

不曾想,陛下竟是丁点儿没有责怪的意思,见着他之后,顿了顿,便知道吩咐道:“留个仔细的,将案上的蛋糕带上,后头慢慢回宫,当心些,莫要在路上颠散了。”

嘿,那蛋糕甜的厉害,陛下您又吃不得,怎的也跟咱家一样心心念念的记挂着呢?魏安心里偷偷的念叨了一句,自然是不敢说出口来,除了暗自感叹一句陛下再苏主子面前实在是不一样之外,面上便只是恭恭敬敬的一口应了。

周统领那边催的急,赵禹宸出门之后,便只是一路快马,离了翠微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