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原本也有一套红珊瑚的头面,摔了一枝簪子,她底子白的很,戴这红珊瑚,是最合适不过了。看着这珊瑚簪,赵禹宸的脑中却不知为何忽的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赵禹宸猛地回过神,反应过来自个竟是又想到了苏明珠,心下便不禁有些恼怒一般,他摇摇头,手心按在桌案上,猛地站起身来,沉声道了一句“平身。”
秀女谢恩起身,垂了目光,却微微抬头,好叫陛下能将她的容貌瞧的清楚。
但赵禹宸却竟也没能顾得上瞧她,他起身之后,手心里好似按到了什么硬物,低头看去,却是右侧的那支蜘蛛发簪。
瞧着这蜘蛛发簪,莫名其妙的,赵禹宸的脑中便又忽的冒出了一句清亮明朗的笑声——
“好呀!我只找你这么一个男朋友,你也只找我这么一个女朋友!”
赵禹宸的眸光猛地一颤,缓缓的握了这一支簪子,猛不防,便又想到了他几日前在苏明珠心中听到的心声:
【我要的东西,你压根儿就不懂啊……】
她要什么?她要朕这一世,除了她之外,再不得沾染其它女子?
不,赵禹宸心下却忽的摇了摇头,似乎也并不单单是如此。苏明珠这人,刁钻古怪,却又最是个不屑遮掩的,若是当真只要这个,不论成与不成,她必然都早就会干干脆脆的与他说个清楚,而不是压根提都不提的,却只是自个偷偷打算着出宫!
再一者,几日前,他说出了这话之后,苏明珠虽然未曾反驳,但心下却也只是不置可否,显然,这也并不能算是她心内当真想要东西。
他说朕不懂?朕为何不懂?朕凭什么不懂?
你出家便出家了,却直到最后,都只出的这般不明不白!
叫朕如何能放得下!
一念及此,赵禹宸将蜘蛛簪子猛地放下,转身绕过了桌案,面前的卢彩女心头一抖,眼瞧着陛下与她越行越近,又慌乱且期待间,微微抬头——
便看见陛下龙行虎步,脚下生风一般,径直越过了她,又继续往殿外头行去?
“魏安,召贵妃,去摘星楼见朕!”
摘星楼?魏安一愣,摘星楼在宫中西北角,乃是前朝一位不顾朝政,却一心沉迷与天象的君王下令所建,素日里极少有人会去,很是清静。
这大半夜的,陛下叫贵妃去摘星楼作甚么?
出了乾德殿之后,迎着夜里的凉风,他的神色也忍不住的精神一正,脚下的步子都行的更快——
哼,朕乃天子!只要朕想,朕当然能懂!
苏明珠,你便是要走,也需给朕一个明白!
第81章
当赵禹宸派了人去宣贵妃去摘星楼时,苏明珠还正在寿康宫内,与太后宝乐,包括方蕙心几个人,在月下闲坐着,说话告别。
即便明日就到了要离去的时候,太后提起这事来,仍旧是有些叹息,忍不住的又劝了一句:“你这孩子,还是性子太倔了些,依着哀家看,陛下待你分明是有情的,如何……便竟闹到了这般田地?”
对着一进宫后,便对她很是照顾的方太后,苏明珠心下也是存着几分歉意的,她摇摇头:“太后,臣妾的性子您是清楚的,长久在这宫里待着,便是这会儿不出去,也迟早有一日要惹了陛下震怒,早晚的事,倒不如趁早些。”
凭着良心说,苏明珠自个也得承认,最近的赵禹宸待她真的是十分的不错了,甚至与都好到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且当真叫她生出了几分动容与犹豫来。
但最后一刻,理智却她却还是生生放弃了这暂时的心动,皇宫,后位,固然荣耀至极,可是这一层层的束缚与分量实在是太重了,当真被逼到的那个份上,她倒也不是不能干的称职,只不过——
到底,意难平。
只这三个字在心口里堵着,便如同一个祸根,早早晚晚要生出祸患。
更莫提,若是赵禹辰长成了先帝那般性情的帝王,她为了家族子嗣,凛然之下,说不得还能小心着些,可偏偏赵禹辰最近又表现的这般通情达理,宽和容让,再这么下去,只如温水煮蛙一般,她习惯且心软之后,迟早要忍不住在赵禹辰面前暴露出更多“不可理喻”的言行思想来。
等得到了那一步,那才是只剩下满地鸡毛沧桑,甚至于连最后的退路都已经断绝,当真是不如早早的离去,等上个十几、几十年之后,再回想回想她与一国帝王曾有青梅竹马的前男友情分,也算是一件值得称道的美妙回忆了。
方太后素来都并不是个强迫旁人的人,见状,便也只是摇头叹了一口气:“你明日出宫,哀家便不去送你了,平添伤感。”
伤感倒是其次,主要是宫中实在没有堂堂太后,去送一个出家妃嫔的道理,又不是什么荣耀的光彩事,苏明珠闻言自然连道不敢,这时,旁边的宝乐忽的与太后:“母后,明日,我想去送贵妃娘娘。”
太后闻言想了想,倒也应了:“也好,叫半屏陪着你去,送出昭阳宫便罢了,不许再出宫门。”
苏明珠便也一笑:“好,我那还存着不少新鲜好玩的玩意,公主明日过去瞧瞧,有喜欢的便留下。”
宝乐早已知道贵妃娘娘那有趣的玩意是最多的,闻言立即高高兴兴的答应了来,只连离愁都冲去了大半。
叫宝乐这么一闹,众人也都笑了起来,这时,一晚上都在旁相陪的方蕙心忽的开口道:“娘娘此去,定然是要去皇觉庵了?”
皇觉庵,便是皇家宗亲们的女人出家最多的地儿,先帝驾崩之后,宫中除了一个资历最老的文太妃之外,便一口气往过去送了几十个后宫妃嫔,方太后前些日子,还吩咐半屏往那边送了些东西去。
苏明珠闻言点头:“家里帮着去打点过了,不在前头庵堂里,在后山上寻了一处屋舍,周遭有几位年纪大,爱清静都在一处,倒也有个照应的。”
“后山……可是抱月峰上?听闻还有先文帝时的贵人也在后山住着的。”方蕙心抬头,声音温润:“我从前陪着母亲上香时去过一遭,那山上栽了一片片的红枫,到了秋日里,红黄一片,晚霞似的,绚烂的醉人,娘娘实在应该瞧瞧。”
身份处境都不容她说可惜挽留之语,便特意提起了庙中的美景,来温和抚慰,苏明珠听着,也带着些感激的笑了,正待开口,外头便有一个眼熟的乾德殿内监,躬身进来,请贵妃往摘星去。
“这样的天儿气,指不定就要落雨了,怎的这个时候叫去摘星楼上?”方太后面带疑惑。
只是陛下召见,也实在没有不去的道理,方太后看了看外头,便吩咐了一个小宫女跟着,叫带上伞,再提了灯笼:“今个有云,外头一路都黑的很,又仔细落了雨,你……自个当心些。”
说到最后一句时,方太后面带惋惜,音调悠长,这“当心”好似倒并非单纯说这天色,也一并叮嘱了日后一般。
苏明珠听着,心下便也一酸,举杯拿了一盏薄酒,退后几步,便也双膝跪了下来:“自进宫来,明珠蒙您照料,今日一去,只望您万万珍重。”说罢,盈盈一拜,一口饮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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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到了摘星楼后,遇着了守在楼下的魏安,却又不许她带小宫女,只说陛下吩咐了,请娘娘独自上楼去,陛下已在摘星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