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娆抿了抿唇。
她与季瑜闹矛盾的事情在府上都传开了,她还为此昏倒了,事情闹得这样大,老夫人传召也不奇怪。
她垂着眼,忍着头晕乏力,没一会儿就掀开被子起来。
到了松风堂那里,老夫人果然问她和季瑜是怎么回事。她怎么能说真正的原因?就随便编了个谎回了。
老夫人看出她不肯说实话,也没为难她,又关切了几句就让她退下好好休息。刚转身,却又看见了张氏,围上来又是一通说问,大意就是不要与季瑜闹小孩子脾气,他性子就那样,身为他的未婚妻应该要大方温柔,要体谅他等等。
郭娆心中苦笑,要是小矛盾就好了。但那日的确是她过分了,竟说出那样伤人的话来,她无时无刻不在后悔,可却不敢去找他。因为怕看见他那日那样的眼神,怕听见他说:既觉得我冷血无情,又何必过来委曲求全?我们的婚约到此作罢吧,你就可以彻底离开我这个无情的人了!
应付了张氏几句,从松风堂出来,一路空气滞闷。
刚下游廊踏入园子,袖子却被人轻轻一扯,郭娆停住,不解地看向香叶。香叶咬着唇,示意她往梅林那边看。
郭娆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袭熟悉的玄衣,但他这次不是特立独行,他旁边有个玫红色身影,女子眉间清丽,笑起来活泼娇俏。
那边。
贺苏莹笑容愉悦:“那这样说定了,你明天与我一起出城去接我爹爹!”
季瑜面色淡淡,随意点了头。感觉有人在看这边,他皱着眉,锐利的视线准确无误地对上了郭娆。在看见她憔悴的脸色后,他眼中有丝波动,手指也蜷了蜷。
贺苏莹也看见了郭娆,故意走到季瑜面前,隔绝了他的目光,偏着头试探:“你这几日心情不太好,是和那位郭姑娘吵架了吗?”
季瑜面无表情:“与你无关,事说完了就离开。”
“阿瑜,我从魏地回来可都是因为你,你怎么能这样冷淡对我?”
“在魏地时你不就知道我的性子么,你不走我走。”说罢也不管她,转身离去。
贺苏莹紧盯着那径自离去的背影,紧握着拳,愤怒不已。
旁边小丫鬟说:“小姐,那位郭姑娘正在看你。”
同为女子,郭娆从那日大街一见,就知贺苏莹喜欢季瑜,而且,他们貌似很久之前就认识。看着他俩谈笑风生,贺苏莹笑容明媚,郭娆心中突然非常不舒服。
可她知道季瑜并不喜欢贺苏莹,他无视她的话毫不犹豫转身离开就是证明,她撇下心下的不舒服,转身正欲离开,后面的人却追了上来。
“郭姑娘!”
这是走不了了。郭娆抿着唇回头。
贺苏莹眉头一挑:“啧啧,几日不见,县主怎么这样憔悴了?”话里嘲笑甚是明显。
香叶眼一瞪,护在郭娆面前就要回嘴,郭娆及时喝住她,又对贺苏莹说:“郡主若无事,那我就先走了。”
“我有事!”
郭娆步子一顿。
贺苏莹双手环胸,走到她面前,眼神睥睨:“不就一张脸长得好看么,有什么可傲的?过了十几年之后,就成了明日黄花了,看阿瑜还会不会宠着你!”
郭娆浅笑回:“这就不劳郡主费心了,他是我未来夫君,就算不宠着我,我还是他妻子。”
“呵,妻子?”贺苏莹嘲讽,“你一介铜臭孤女,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妄想当阿瑜的妻子?我告诉你,我已经写信给我父亲了,他明日就会到达京城。他可是辅佐阿瑜灭了蔡义的第一大功臣,皇上尊重我父亲,还接了我姐姐进宫,阿瑜更是要给我父亲几分面子。若是他亲自跟阿瑜商量说娶我为平妻,阿瑜一定不会落我父亲面子。”
她笑:“阿瑜十二岁时就随季伯伯南征北战,那时季伯伯就说过,要我做他孙媳妇,让阿瑜娶我。我嫁给他,可以带给他魏地大半军队的忠心支持,纵使他不爱我,但这辈子也不会亏待我,而你呢?什么背景也没有,十几年后色衰爱弛,谁还记得你?”
“识相的就自己离开,若不然,别怪我以后手下不留情!”
平妻?!
郭娆回到菡萏阁,脑子也始终回荡着这句话,季瑜……他真的会娶贺苏莹吗?
那日他说的话句句带着心灰意冷的嘲弄,他现在肯定对她失望透了,他们还在冷战,而明天,贺苏莹她父亲就要来京城了。
一个能给他稳固地位的权贵之女,一个什么都给不了他,还总是惹他生气的平民之女,只要是个有野心的男人,都知道该怎么选。更何况,他根本不用选,贺苏莹说,她愿意为平妻,与她共侍一夫。
共侍一夫……
郭娆想像着季瑜与贺苏莹亲热的场景,胸口一阵滞闷。
他明明说过只要她一个的,他怎么能再有其她的女人?!
他不能说话不算话!
郭娆想到这里,心里抽痛不已,再也忍不住地从绣墩上站起来,提了裙子就往外跑。
香云正在替小姐倒茶,被她突然的起身吓得差点壶柄都滑了出去:“……小……小姐,您怎么了……”
话音落时,问的那人在门口只剩一片银红衣角了。
霜香居,书房。
“世子,贺绪那边皇上暗地里已经控——”
“……表小姐……您现在不能进去……”
白胥正在回禀魏世子朝廷政事,却突然听见门外女子吵闹,他皱了皱眉。随旁孟安听出是谁的声音,下意识觑向书案前那位。那位神色淡淡,若无其事,但孟安却发现他握着公文的手正在悄然收紧。
外面。
郭娆的心止不住下滑,她以前过来,门前小厮从来不会拦她的,还会客气笑着请她进去,而现在……
她心下酸涩委屈至极,再也忍不住地哭了出来。活了十七年来,今日第一次没顾什么礼仪规矩,她伸出手,狠狠推开了不让她进的小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