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庞大虎躯重重倒地,震起一层黄沙飞扬。
威胁已除,靖王松了刀柄,紧绷的神经舒放开,整个人也没了力气,捂着流血的伤口倒在一棵树下,筋疲力尽昏了过去。
郭娆追着野兔进了树林,循着那血迹一路寻,好不容易在个野草堆儿下看见了露出一双长耳的它,她放轻了脚步,连呼吸都屏住了,可野兔还是一下子发现了她,登时‘蹭’地一蹿,两腿一抬就要跑。
郭娆:“……”
她觉得自己可能做错了,她不应该追过来的。
这只兔子如果不进行止血包扎,任由它自生自灭,它可能还能活三四个时辰,但她若继续执着地追,它怕是没两刻钟就要血流而亡了。
就在郭娆犹豫着要不要放弃追小野兔时,那只小野兔不知怎的,蹦起的身子突然就落回了地上,不再动了。
难道是死了?
郭娆一惊,提了裙子立即跑过去察看,却发现小野兔眼睛睁着,它的一双珍珠眼还黑湫湫的,侧躺在地上。四只小短腿颤着瑟缩,腹部小幅度起伏,中指长的一道伤口不断往外汩着血,毛皮边上还凝结了许多小血块,沾染了沙子和草屑,看上去惨兮兮的。
它还活着。
郭娆心生不忍,立马弯身小心翼翼将它抱起来,只是眼角余光里,忽然瞥见旁边有块扳指大的石子,上面沾了点血迹,她想起刚刚小兔的突然着地,一下子狐疑起来。
抱起小兔左看右看,林子里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难道是她多疑了,小兔子不是被人用石子击倒的?
郭娆正欲收回目光,视线扫过一处时却微微愣住。踌躇片刻后,她将兔子抱在怀里,向那处走去。
面前倒在地上,一紫一蓝的身影,正是霍思宁与宗政延,他们旁边,还有一只死去多时的大老虎。
看这满地的干涸血迹,还有比别处多出两三倍的落叶,不难想象这里经历过怎样一场激烈的恶战。
对于霍思宁,郭娆停留的印象就是在长公主府赏花宴上,当时她们还起了一些龃龉,霍思宁给她的印象并不好,但宗政延――
曾经初到京城,她们遇到无良官差惊慌失措时,是他出手相助的。虽然后来知道他是靖王,与魏国公府是对头,但那份初到京城惊慌无措里他伸出的援手之恩,她是怎么也忘不了的。
他现在好像受了很重的伤,靠在树旁奄奄一息,衣袍上血迹斑斑,前面布料被撕开了两条大口子,她还隐隐可以看到虎爪在他胸膛上留下的血肉翻飞。
人们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她曾经跟一位女先生学过一些医,女先生对她说:身为医者,应有虚怀,秉持道义。不可忘学医之初心,是救天下人也。
而天下人,乃人人,摒去一切恩仇,不分高低贵贱。
所以靖王,她一定要救,而霍思宁,郭娆自知自己不是圣人,对待那种欲害她之人,她做不来圣洁心肠。
但一直没将她放在心上也是真的,长公主府那段小插曲,若不是再次遇见她,她早忘了这个。霍思宁这种人,还不值得她放在心上记恨,更不值得她去违背医德。
郭娆思量一番,已有了决断。
她将兔子伤口简单处理后放在一边,为霍思宁看过脉,确认死不了,就去察看靖王伤势。
靖王背上一道抓伤,正面两道,几乎上半身都染在血里,伤口再不处理,肯定会感染。
她想,他失踪这么长时间,不久肯定会有人寻过来,这孤男寡女的,帮他脱衣服肯定使不得,于是起身四处去找一些止血药。
郭娆走后,一道身影立马从暗处闪现,一身黑衣,黑纱蒙面,正是季瑜派在暗中保护郭娆的影卫,影六。
他扫了眼倒地的大虎,又走到靖王身边,快速察看了他身上的伤口,不是兵器利刃所伤,的确是虎爪撕抓的痕迹。
靖王武功不低,却被区区一只老虎如此重伤,这很不合常理,除非他是故意,又或者――中了别人圈套。耳边感觉到女子轻盈的脚步声靠近,影六眉头一敛,纵身一跃,瞬时消失在宽阔视野中。
郭娆采了草药回来,全裹在丝帕里,使劲揉.捏烂了才打开帕子,来到靖王身边蹲下,从衣服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药丸给他服下,才开始帮他清理伤口。
等到清理好上完药,她额上隐隐冒了些汗,起身时小腿麻得没有知觉,揉着缓了好一会儿,才抱起冷落了半天的兔子离开。
脚步声远去,身影也渐行渐远,最后成为一个模糊的圆点消失不见。大树旁,面色苍白的青年慢慢睁开了眼。
他看着地上洇染了绿色汁液和鲜血的丝帕,眼底没有情绪。
有人匆匆寻来,看见两人一虎的场景,吃了一惊:“王爷……”
靖王淡道:“本王受伤之事,外泄者,格杀勿论。”
霍贵妃自听到了儿子发出的急救信号,就连忙从皇帝帐中出来,回了自己营帐急得团团转,见侍从进来,急忙问:“怎么样,靖王找到没有?”
侍从讷讷还没开口,帐外就又有一人,撩帘而进。
“母妃不要担心,儿臣无事。”
进来的人一袭蓝色云纹蟒袍,面容干净,身如修竹。
霍贵妃看见儿子,高悬的心总算落下,立马上前拉着他左看右看,确认他有无受伤,手来到靖王胸前时,刚好压着了他的伤口,靖王脸色瞬间转白,“嘶――”地忍痛闷哼了声。
见他反应,霍贵妃就猜出他受了重伤,当即又惊又怒:“延儿你受伤了?是谁干的?”
还不待靖王回话,她已是愤恨出口,“是不是张晴语母子俩害的你?我就知道那贱人不怀好意,昨日我才刚复宠,她居然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
靖王见她口不择言,微皱了下眉,但也没驳她什么,只是面容严肃地转了话题:“母妃,我让人送钱到信阳的事,您是不是让舅舅插手了?”
霍贵妃初始一愣,领会他指的是什么时,脸上愤恨之色即变,有几分闪躲:“……延儿,你……你问这做什么?”
她脸上的神情已说明了一切,他被人引到西树林,莫名其妙中了圈套,再加上霍思宁哭着道出听到的说词,将一切一串连,他就大概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