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过路的行人好奇,多望了几眼,忽觉得那年轻男人的背影眼熟得很。
“那不就是前儿日日领着郑妻曹氏往刑部跑的忠勤伯么?”
“你这么一说,再想想,倒真像是他。”
“但忠勤伯去孙府做什么?郑侑的案子告的就是孙家三爷,他能不知道?”
“哎呀,说不定是上门去取证呢。”
“取证有刑部的人。我看是这新忠勤伯知难而退,不敢再和孙家作对,所以上门去服软。不然何以不走前门,倒往后头去进呢?”
“果真?我还以为出了一个不畏强权的,原来也是蝇营狗苟。”
“可如今谁人不避着孙家走啊,忠勤伯也不过是保全自身罢了。”
“新帝登基还不到一年呢,难道那孙家真的——”
“咳!来来来,喝酒喝酒!”
“喝喝喝!”
轻声议论的话语很快就被淹没,酒楼里热闹喧嚣,眨眼又是新的话头。
*
派出宫去打听的小公公不到半日工夫就回来了,金钗得了消息,先叫小公公到外头领赏,又前去孙太后那里回话。
孙太后才用毕午膳,正懒洋洋抱着猫,倚在坐榻上打盹儿。
金钗便轻声喊她:“娘娘,前儿三爷的事,孙家来消息了。”
孙太后半眯着眼,问:“什么消息,你且说着。”
往前走了一步,金钗道:“正巧是早上的事,咱们的人方才去问,就知道了这出。说是忠勤伯一大早从后门进了孙家,来找咱们老爷。只是咱们老爷去上朝了,所以只好留了话。”
说到这里,金钗一笑:“娘娘可猜猜,他留了什么话?”
孙太后皱眉:“别同我打哑迷,你老实说就是。”又问,“难道他幡然醒悟,来赔罪了?”
金钗只笑道:“娘娘英明。那忠勤伯惧了咱们家的势,偷偷同接待他的管家说,不知道这事儿会闹这么大,他原只想出出风头,如今见形势不可控,就来求助,还说以后不会再出面,也会劝那曹氏收手。”
听见金缕的话,孙太后睁开眼睛,哼笑一声:“识趣就好。”
但她仍忧虑,道:“只是这会儿吴雪纬也掺和进来了,他倒有些难弄。”
金钗劝她:“奴婢不知这些朝堂上的事。不过吴阁老同咱们也没大仇,若忠勤伯那里先退了,曹氏失了靠山,大约也兴不起什么风浪。”
“话虽如此……”孙太后说了一半,又道,“先看看再说罢。”
金钗应和一声,又听见孙太后问:“金缕可出宫去了?”
“是,一早便出去了。”
“派人跟着,瞧瞧她见了谁,说了什么话。”
虽是自小服侍她的,但孙太后也不会就不提防。
金钗福身行礼,应道:“是。”
*
赵陆给出的两天宽限时间已过,第三日,钦天监当着众朝臣的面,扶乩。
细沙中最终现出几个字,笔画凌乱,依稀可见“京西北”、“尘动土”六字。
“京西北”,众人都晓得,是指方位在京城西北。后头的“尘动土”,大家却如失声一般,一时间无人敢开口。
赵陆在宝座上如坐针毡,一叠声儿问:“什么意思?这是什么意思?”
“陛下,依臣之见,大约是说,西北那处太过脏乱,又是尘又是土,所以龙气不喜,要挪个位置。”
“是是是,臣也是这么觉得。”
“如此说,其实只要派些人去整顿清扫一番,就好了。”
“是呀,谁都不愿住在尘土飞扬之处。只要将地方弄干净了,龙气自然也就回来了。”
“陛下,不如下旨,让西北方的百姓闭户几日,再派出人前去清理。这样既不影响百姓,又能将龙气召回来。”
“一举两得,一举两得。”
“好主意,好主意。”
你来我往几句话,似乎就此将事情定下。
朝上正一派和乐融融的景象,却忽然有人冷哼一声:“我看,是京城西北,孙旭尘在动土拆屋的意思。”
说话的正是吴雪纬。
他一出声,先前几位和稀泥的大臣霎时噤了声。
赵陆忽然间也不知该做什么,倒下意识偷觑一眼孙仁商。
众朝臣自然将他瑟缩的神色收入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