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身子不便不能来,定是那婢子养的下的旨,不叫他们来罢了!”
“宣荷!”元嬷嬷不赞同地看她一眼,“今时不同往日,这些话,以后不要再说。”
宣荷咬咬唇,忍了下来。
莲平担忧道:“虽然玉禧殿也有药粉药膏,但终归不如太医仔细诊断过。不然我去瞧瞧,看能不能喊来人。”
宣荷睁大眼睛:“你还在做什么梦!看这架势就知道不会有人来,倒白白叫人看咱们玉禧殿的笑话。”她顿了顿,“若真要叫人,就去宫外一家一户敲门。大周的公主受了伤,却没人肯治,嚷出去也不知道丢谁的脸。”
她咬着牙:“他是先帝的儿子,公主难道就不是先帝的女儿了么?况且统共只有这一个姐姐,他怎么下得去手?”
暖阁里一时沉默,宣荷带着颤音的话便分外明显:“元嬷嬷,咱们是不是完了?我听说,太子被杀了头,太子妃还怀着小皇孙,也被拉去灌了毒酒。还有四皇子五皇子,都被他抄了家,门前路上的血怎么流也流不完。”
“太子殿下,四皇子五皇子,他们有大臣的拥趸,结果都成了这样,我们公主……可怎么办呀?”
说到最后,宣荷用手捂着脸哭起来,莲平也眼眶含泪,偏过脸去。
只有元嬷嬷沉着气:“哭什么?船到桥头自然直,公主已经及笄,等尚了驸马,以后也靠不着他。”
她对着莲平道:“你遣人去宫门守着,等宫门一开,就请人快去温府一趟,把公主的事告诉温公子,让他想办法,带上太医进宫来。”
莲平迟疑:“这能成吗?”
“成不成,总要试试才知。”元嬷嬷挺直了后背,回身往里走,“咱们公主,绝不会是这样的命。”
莲平一震,略弯了弯腰就往外去调度人。宣荷看她离开,提起裙摆去叫了热水,然后回暖阁里,跟着元嬷嬷一起,守在湖阳公主身边。
*
玉禧殿不眠不休,宫里还有一处地方,也不遑多让。
截住人问出了话,金公公紧赶慢赶,一路喘着气跑到养心殿禀报。
“去找温祈元了?”
“咯”一声响,原本连在一起的九连环手柄与圆环顺利分开,宝座上的少年天子,一手勾住圆环,随意晃了几下,叮叮当当的声音便不绝于耳。
他略略一笑:“现在还指望那个酒囊饭袋,真是我的好姐姐。”
金公公躬着背跪在下首,实在不敢接话。
他又问:“有力气找温祈元,这么说,她已经醒了么?”
金公公这才回答:“并未。玉禧殿的人说,公主——”金公公急忙停住,“……还没醒呢,是元嬷嬷想的法子。”
圆环叮当的声音突然一顿,赵陆从灯影里抬起头。
明明上个月才满十七,少年的眉眼却早已带上摄人的气势,薄唇微启,他像是有些奇怪:“哦?”
金公公连连顿首:“说是一直没有醒。陛下,您看这——”
少年掀了掀眼皮,眼底的那一颗黑痣就显得愈发晃眼,他轻声道:“把人放了。我倒想知道,温祈元会不会进宫,来看望朕的姐姐。”
金公公忙忙应下,眼看宝座上的少年已经起身,他伸出手去扶:“陛下可要歇了?”
丢了九连环,赵陆将落下肩的外衣披上。
他原本就一直在等玉禧殿的消息,只是没想到玉禧殿的人拖拖拉拉这么久,害得他候至凌晨。
不过现在知道了玉禧殿的情况,赵陆自然不想再等下去,他披上衣服,正要朝着后殿走去,突然记起一件事:“赵郗那里,可找到人了?”
金公公复又跪下来:“回陛下,还没有消息。”
赵陆倒也没有怪罪:“接着找。”横竖明日还有一出好戏。
不着急,慢慢来。
等伺候着皇帝睡下,金公公才领着宫人退出华滋堂,又派人去放了那个玉禧殿出来的小太监,让他仍旧去温府找人。
*
宫门寅时才开,莲平安排人出去之后,便回了暖阁,三个人一同守着湖阳。
元嬷嬷熄了许多灯,叫外面也不用点那么多,一时间整座玉禧殿又暗了下来,静静伫立在黑夜里。
暖阁里只剩床榻边和桌上各有一盏宫灯,元嬷嬷坐在杌子上,注意着湖阳的情况。旁边是宣荷拢着炭盆,莲平在稍远的桌边整理药粉,预备下一次为湖阳更换。
前半夜湖阳都没什么状况,哪知道后半夜她便突然发起了高热。
元嬷嬷急得直掉眼泪。床上的湖阳微微蹙着眉,吐息变得沉重,半埋在被子里的脸烧得通红,整个人开始发虚汗,顷刻就把身上的寝衣弄得湿透。
“快叫热水来!”元嬷嬷拉开湖阳身上的百花锦被,手脚利索替她解开衣服,接过宣荷递来的帕子,小心替她擦拭。
莲平端着一碗水过来,宣荷连忙让开位置。
“这是上次公主伤风时,太医署给配的丸药。我用温水研开了,好歹试一试。”
元嬷嬷已经替湖阳换了新的寝衣,她接了莲平手里的金边小碗,宣荷与莲平一齐将湖阳略扶起,元嬷嬷便将盛了药水的小勺凑到她嘴边,三人眼巴巴望着湖阳,希望她能喝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