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玉晚不敢让萧氏去碰,躲躲闪闪的避开了,又低下头,不敢让萧氏看出自己唇上的异样,心里有些埋怨萧晋,是属狗的不成,咬的这样用力“没什么,就是今晚酒喝多了,脸上有些热。”又转移话题问道“娘,您这么晚了来试做什么的?”
萧氏方才想起来自己前来是有正事的。当即就顺势拉了唐玉晚到一旁的绣墩上坐下,深深叹了口气。有些惆怅的开口“娘不服老不行了,这些天忙冬忙西,明显精力不济,比起往年来大不如了。这想着想着,就想啊,我家小阿迟今年都十四了,时间过得真快,当年第一次产婆抱了你过来给我看,还是个粉红色的小肉球呐,如今都亭亭玉立了。”萧氏伸手比了比一个长度给唐玉晚看。
唐玉晚听着就有些伤感,不知萧氏为何突然说这些话,难道是因为大哥今日成婚?
萧氏口里喃喃,又继续道“我有时候就在想,干脆留我家阿迟一辈子在家,好生养着护着,可又怕自己哪日老了,护不动了,你再受苦。就想啊,给你寻一个如意郎君,他能对你好一辈子,可我这左思右想,又觉得不妥,太好的,怕人家惦记与你抢,差的也配不上我家阿迟。”
“母亲……”唐玉晚心里愈发难受,有些泪意盈盈的依进萧氏怀里,萧氏今夜伤感,又轻轻抚着女儿的脑袋继续开口,像是停不下来了般
“母亲总是担心,你性子样貌都随了你祖母,不争不抢又软和,她当年高嫁入淮城公府,却红颜薄命还不是让别人害得,母亲怕你步她后尘。本来是想阿晋能保护你一辈子,可又思量不起男人的真心能撑多久,他将来要位极至高,还是想找个能拿捏住的做你夫婿。可放着阿晋那般优秀的儿郎不选,母亲也实在不甘心,最后左右思量,还是想听你的主意。”
唐玉晚心软,揪着萧氏的衣襟哭的一塌糊涂“母亲,我不嫁,我就守在家里,侍奉您与父亲一辈子。嫂子和哥哥也不会赶我出去的。”
萧氏摇头叹息,宠溺的点了点唐玉晚的脑袋“你呀,将来你哥与嫂子是要共渡一辈子的,他们才是彼此最亲近的人,人都是有私心的,尤其是成亲后,光顾着自己的小家去了,你哥虽对你有真心疼爱,却不比以往,阿迟大些就尽明白了。母亲也想让你找个能彼此扶持,终老一生的人,你与他也将是世上最亲近的人。”
唐玉晚不听,还是依旧伏在萧氏怀里抽噎,原本因萧晋生的旖旎心思去了个干干净净。她对萧晋依赖,喜欢,甚至是爱慕,却从未想过有一日要离开父母嫁人去,光是想想那场景就觉得惶恐和难受。
萧氏替她擦了眼泪,搂着她又是一阵哄,她如珠似玉的女儿,她也舍不得送到别人家去,可嫁娶乃是人之常情,她希望阿迟将来能过得好。
她也曾与唐俨商议过,阿迟与阿晋看着是郎才女貌又有情意的一对儿,可以促成,只怕阿晋位高权重,将来一日变心,家里也护不住阿迟。唐俨的意思是再等等,等阿晋的诚意到底有几分。
第二日,天光大亮时候,淮城公一家以及唐二爷一家等在厅里等着喝这认亲茶。唐玉城到底还是昨夜被调去凯音城攻打北疆了,连夜下的军令,天不亮就走了,同龙殊一起,赶不上今日的认亲。
司徒映来与唐玉京略显生疏的一前一后进来,话也不多,去给萧氏和唐俨这对公婆敬茶。萧氏这才见着她的大儿媳妇,果真是如顾氏和唐玉晚说的那般,国色天香,行止有度,整个邺城也难找出比她美艳整齐的女儿了,就是她当年艳冠邺城也不得不承认,这姑娘尤胜她当年。这笑意也真诚多了。
司徒映来与唐玉京后便去给唐二爷与江氏行礼。
两人出手大方,给了一对儿水头极好的玉镯。只是这样喜气的场合下,还是有些强颜欢笑,气色也不太好。
司徒映来身为长嫂,是要给底下的小姑子和小叔子备礼的。唐玉晚的最为丰厚,旁人也挑不出什么理来,毕竟是亲小姑子,厚一些也无可厚非。
至于唐玉嫣,司徒映来是打了一把红玛瑙黄金平安锁,以佑健康。唐玉嫣是个什么情况,众人都心知肚明,今日认亲也没敢带她来,司徒映来这礼物送的还算实用,江氏代唐玉嫣收下了。
萧氏早膳间打量了那对新婚的小夫妻,见二人互动也不多,眉头不自觉就皱了起来。她当时与玉京说什么来着,没他这样硬生生将姑娘拘在身边的,偏他还不听,眼下瞧着吧,那姑娘对他心里有疙瘩,一时半会儿也解不开。
第124章 第一百二十四章
“殿下!殿下!”木生急匆匆的进了书房,口中不断的叫喊着,因天气热走的又急,满头的大汗淋漓,他掬了袖子抹了把额头。
“殿下,天牢里那位早产了。这才八个月,太医说是七活八不活,怕是凶险。”
萧晋手上的雕刀动作一顿,只片刻后便恢复原状,又像切豆腐一样抹了一刀手上的木头“萧明晰怎么样?”
木生嘘嘘喘着粗气,汗珠又沁出在额头上“明王守着呢,听说眼泪都下来了。”
“萧家出情种,除了我那父皇和叔父花心滥情,旁的倒是都不差。”萧氏拂了拂身上的沉香木屑,起身去吩咐木生备马,他要进宫一趟。
木生气还没有喘匀,就又被支使去了,临走心里还想,殿下的脸忒大,要是自己没听错的话,这是在夸自己痴情不差?
他深深叹了口气,也是,他家殿下为了唐家那小姑娘都快魔怔了。他至今还记得当年晨光熹微里,一身玄衣的少年负手立于淮城公府的堂前,面上淡然,背地里手却抖得不行,只因为能见唐家小姑娘一面。虽然那日还是没见到。
天牢里条件艰苦,常年潮湿不见天日,一个大腹便便的孕妇在那处的确是难以承受,槿若本就身子不好,五月份便有早产的迹象,也是靠着一口气才撑了一个月。
天牢里原本喊冤嚎哭的声音被一阵阵嘶声力竭的哭喊声盖了过去,在狱廊里回荡。太医院的太医养尊处优,未曾待过这样的地方,却只能硬着头皮去给槿若下针,她肚子里的怎么也是皇家血脉,尤其是现如今皇室人口凋敝,更显得珍贵。
萧明晰历经一个月的牢狱生活,眼眶深凹,下巴上长了青黑的胡茬,面色白如厉鬼,只有眉心那一点朱砂还红的似血如妖。
他满头大汗的握着槿若的手,身子不住去发抖,眼泪鼻涕混合着流下来。他错了,他若是能收住心里深不见底的欲望,他与槿若想就不是今日这个样子,他听太医说槿若这一胎怀的凶险,若是可以,他可以用自己的性命去换她和孩子的性命。
萧晋来时,就见一身材干瘦衣衫破烂的老太监被拖着进了承乾殿,他看见那老太监狠狠啐了一口痰在拖他的侍卫脸上,扯起沙哑的鸭嗓子叫骂“你算那颗葱,敢拉扯我!放开我,我自己去见萧平熙那个狗.娘养的!”
那侍卫狠狠抹了把脸,就抽了身上的鞭子要去抽那老太监。却被萧晋身后跟着的侍卫抬手拦下了,大声呵斥的将他搡走去领罚“哪儿当值的?这样没规矩!敢在元王殿下面前挥鞭子!”
那太监正是当日在浣衣局给了李福海半块干馒头的江德镇。侍卫是被贬了的原禁军统领,当年曾无比风光的砸门敲户,抄了不少官宦人家,如今只能在宫里卑躬屈膝的给宁帝拿个年老体弱的太监,算是风水轮流转。
江德镇是宁帝心血来潮要人带来的,宁帝疯癫惯了,想一出是一出的毛病愈演愈烈,这做梦时候才想起浣衣局关了这一个人物,一醒来就叫嚷着去将他拿来。
就是他女儿宝华死在邺城外,他也只眨了眨眼睛未做表示,情绪波动不大,还不如婉贵妃哭的真情实意。
江德镇身上带着一股厚重的粪水味儿,隔着几丈远都能闻的清楚,尤其是六月天一热,那味道就更明显。他知道自己身上味道不佳,也不敢没命的往萧晋身上扑,只是看清了眼前人后不住的哭,声音难听的像是半空里徘徊不去的乌鸦。
“殿下啊!老奴对不起您啊!老奴有罪,也对不起明贤皇后啊!呜呜呜……”江德镇哆哆嗦嗦的扑在地上,行动迟缓的叩着头,鼻涕眼泪糊了满地。
木生眼神迟疑的来回在萧晋与江德镇身上转了几转,怎么殿下与先去的明贤皇后还有什么渊源?明贤皇后分明在殿下出生前就就薨了。
“进去吧,他问你什么你如实说就是了。”萧氏看他一眼,眸光一转,淡淡去吩咐。
江德镇的哭声戛然而止,就卡在嗓子眼儿里,噎的上不去也下不来,脸上憋的青紫一片,他颤颤巍巍的开口“殿……殿下……”
“去做就是,本王随你一起。”萧晋顿顿步子,又率先进了承乾殿。江德镇犹犹豫豫的跟在他后头,心里打鼓一样,殿下怎么能吩咐这样做呢?这无疑是自毁前程啊!毁的不仅是自己,也是先帝的名声。
宁帝刚刚更衣完毕,倚在榻上,身后是一件明黄色绣金龙迎枕,身上熏了一股浓重的龙涎香气,盖住了尿骚味儿。
迎头看见萧晋进来,身后跟着的是像苍老了二十多岁的江德镇,眼神下意识去躲闪,随之飘来一阵屎臭尿骚的味道,他扇了扇鼻尖,有些厌恶。
捏着鼻子瓮声瓮气的开口“元王还有要事在身,朕就不留你了。”
萧晋淡漠的撩了袍子坐在一旁的圈椅上,手摩挲了一阵光滑的扶手,这才带些凉意的开口“听闻陛下有些好奇本王的身世,正巧本王也好奇的很呢,不如一起听听。”又仰头示意江德镇可以开始讲了。
江德镇身姿挺的笔直,比往日里还要直上几分,他不愿意有丝毫的卑躬屈膝在宁帝这个小人面前展现。江德镇睥着宁帝,直到他有些毛骨悚然才操着沙哑的声音开口。
宁帝听着过程中,脸色逐渐变成猪肝色,他打量一旁端坐的萧晋,见他还是神色淡然,像是在听旁人的故事样的漠不关心,第一次对萧晋这个侄儿涌起了类似于钦佩的错误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