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松低着头回她“是司徒姑娘说在客栈里便好,来回折腾劳民伤财,本来这事儿就让其他世家夫人笑话了,再整出些阵仗来,更是丢了唐国公府的脸面。遂她不欲张扬,也不欲大张旗鼓的换个地方,纳彩一事,从简也好。”
萧氏忍不住身子前倾,好奇问他,髻上的挂钗跟着她的动作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她当真是这般说的?”
“自然是,司徒姑娘还说了,她本就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也不觉得委屈,一切从简,她反倒轻快,也省得您劳心劳力了。”耀松语气里带着喜气。
总是要给他主子脱脱罪,这日子不是主子定的,地方儿也不是主子定的。也不能将未来世子夫人拖进来,省的到时候婆媳关系不和睦。
萧氏面上笑意更甚,心里却有些发胀,是个好姑娘,是她儿子对不起人家,转头吩咐宋嬷嬷道“把我陪嫁的那件羊脂玉送子观音和那套红宝石头面也添进聘礼里头,我如今年纪大了,也用不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唐玉京“你猜我写了什么?不能告诉你······”
司徒映来“不说拉倒,谁稀罕听了!”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司徒映来口中那熟识的人不是旁人,正是日日在街头摆面摊的余婆。余婆唯一的儿子早就在十几年前死了,儿媳妇受不得苦日子便改嫁他人,只留下一个小孙女陪着她。
可怜见的,那孙女也因没熬过天花而去了。她的眼睛便是在那时候哭坏的。
余婆心善,那日舍了一碗面给司徒映来,司徒映来念她的好,二人一来二去也就熟识起来。司徒映来又可怜她孤家寡人,平日里也多加照抚。
近日天气不好,路上行人少,出来吃面的食客更是寥寥无几,遂余婆也就早早遮了摊子回家。
司徒映来正站在余婆家门前那破败的小木门前踌躇不前,手里拎了一方包裹好的猪肉,不知该不该进去。
那木门有些年岁了,似是稍一使劲儿便能不堪重负的倒下,上头贴着已经掉色斑驳掉的红纸。
她鲜少为什么事儿这般纠结过,终是一狠心,一咬牙,打算敲门。
未等她的手碰上那摇摇欲坠的木门,便见着门从里头被推开了来,余婆点着手里的竹杖探索着出门。她眼睛不好,总是磕磕绊绊的,这竹杖还是司徒映来做了送她的。
“是映来吧?”余婆看不清眼前人的面容,却看身形与一身利落的红衣觉出那是司徒映来,不禁面上一喜,那满面的褶皱都成了菊花。
司徒映来面上神色一缓,长舒一口气,看来是上天安排的。
司徒映来上前扶了余婆,温声回她“是我,您慢些走。”
余婆笑着用她干燥粗糙的手拍了拍司徒映来的手“好些天没见着你了,婆婆有些想你了。”
司徒映来眼眶一酸,好些年没人说过想她了,是自家人都去世后吧。
余婆看不见司徒映来面上的神色,只欣喜的拖了她的手往里头拽,嘴里还念着“想着你一个人定是吃不好,婆婆这里给你留了酱牛肉。还有腌的小菜,简陋些,却比外头那些有滋味儿多了。”
司徒映来抽了抽鼻子,带了些哭腔应她。
她来时吃过饭了,心里又装了事儿,草草吃了几口便放了筷子。
余婆见她吃的少,忙问她是饭菜不可口还是怎的,怎么连半碗米饭都咽不下,又要起身去给她烙个鸡蛋饼下饭,被司徒映来扯住了。
她将口里的饭粒悉数咽下,漱了口才与余婆讲明来意。
“原本是不该麻烦婆婆的,可这满邺城,映来也就只认得婆婆你一人。”司徒映来斟酌着开口,神色有些飘忽不定。
余婆给司徒映来续了杯热水,虽看不清她的脸,却知道她此刻定是为难的,和煦道“怎么你还和我这老婆子客气,有什么难处,婆婆能帮的上指定是帮你的。”
“婆婆,我要嫁人了。”司徒映来猛然这一句,惊的余婆手里的铜茶壶一个没拿稳,洒了些水在桌上。
忙放了铜茶壶追问她“嫁人?怎么不声不响的就嫁人了?也没听你说过,男方如何?是哪家的小子啊?”
司徒映来不好瞒她,便一股脑儿的如实都说了,连带着明日请她做娘家人受提亲也硬着头皮说出来了。
半晌后,余婆呆滞的坐在椅上,一副受了惊的模样,手脚有些发抖,也是,这天上地下的差别啊。
本以为是个无依无靠孤苦姑娘,现如今竟说要嫁给贵人了“映来啊,你告诉婆婆,你说的都是真的?”
余婆颤抖着声音问她,又去摸她的手。
司徒映来没说话,余婆便知道她说的是真的,一时间更是万种情绪都噎在心头,一是高兴映来这姑娘嫁得好,二又是忧心,夫家强势,怕她嫁过去受了委屈。
惊愕中,余婆还是拍了拍她的手“婆婆去的,一辈子就这么个大事儿,你也没个父母。婆婆……”
剩下的她便也说不出来了,语气里有些哽咽,她孙女没了,上天给了她这么个好孩子来陪她这个老婆子,这个好孩子,眼看着就成了别人家的了。
司徒映来知她眼睛不好,不敢再让她哭,只安慰她。
再说唐家,近日都是喜气洋洋的,眼瞧着世子要娶妻了,这满邺城的公子哥儿哪个不是十六七连孩子都有了,偏他家世子,今年都二十有二了,才骗了个姑娘回来。
连远在边关的唐玉城也收到了家里的书信,是萧氏写了,托了人快马加鞭送来的。
瞧见了里头内容的第一眼,他还当是传错了书信,再看那字体,分明就是他娘萧氏的,连里头的语气都半分不错,他都可以想象,她娘书这封信的时候,那眼角眉梢的喜意藏都藏不住。
来来回回瞧了三遍,他才真正相信,他大哥是真要成亲了,他与唐玉楼原本都以为那位挑剔的唐大公子是要孤独终老了。
满邺城的姑娘,除了阿迟,他大哥就没个能看着顺眼的,准确说是没个他能看在眼里的,那万千的姹紫嫣红于他像是过眼云烟。
得了兄长要成亲这个消息,唐玉城整整一天都是笑着的,见了的将士都觉得怪,平日里没见着唐小将军这样,许是今日收了家书,得了什么好信儿。
夜里,唐玉城受军医的嘱咐,去给龙殊送药,他带着一日的笑容就这样被土崩瓦解了。
八月十五那一战,虽说是大败北疆,也大齐却也伤亡不少,龙殊在那日中了流箭,至今未痊愈。
对给龙殊送药这个活计,唐玉城是既期盼有有些抗拒,至于期盼什么他也不得而知。
而抗拒什么,是因为在八月十五那日,在龙殊重伤昏迷后,他也同样知晓了龙殊与旁人不同,可惜他完全不想知道龙殊的这份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