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皮沁出来的汁水除了用皂角细细搓过外,单用湿帕子擦是擦不掉的,萧晋擦手时用了些力,手上还是留下了黄色的印子。
接着便听外头通报,说是唐国公家世子来了,正在厅前候着。跟着华嬷嬷便挎了件烟青色的厚绸包裹进来,与一众主子行礼。
“想着姑娘身上那件裙袄已是不能再穿,夫人便命老奴来送了件,好歹也要光鲜亮丽的出去。”华嬷嬷将包袱轻手轻脚放在床头道。
萧晋一听,眼里闪过一丝懊恼,竟来得如此之快,却还是扔了帕子起身。阿迟换洗,他总是不方便留这儿,吩咐木生好生伺候后才抬脚去迎唐玉京。
瑶月与瑶光也开始伺候唐玉晚盥洗梳发,总是不能发髻散乱的失了体统。
华嬷嬷一进门就闻见了好大一股子柑橘味儿,使劲儿抽了抽鼻子,唐玉晚并瑶月瑶光见了,心头都跟真一颤。
却见华嬷嬷神色依旧如常,吊着的心就跟着落了地,许是···没闻到呢。
唐玉京见萧晋时,第一眼就注意到了他手指上晕染开的一片黄色,因萧晋手实在是有些苍白,沾上一丁点儿颜色,便有些显眼。
他眯了眯眼睛,问道“瞧殿下手上沾了橘皮的汁液,想是阿迟送来的橘子,殿下已经尝过了吧?可还甜?”
萧晋漫不经心回他道“甜的。”
“哦~”唐玉京拖了长音点头,不戳破萧晋。心里却一嗤,哪里甜了,秋日里刚下来的橘子都是酸甜却偏酸的,只他妹妹得意那口儿。
依着萧晋那厮偏甜的口味儿,怕是觉得酸倒了牙,萧晋也不是个会与人客气的,自然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加之阿迟又摔在了他府上,他就不信萧晋还有心情吃橘子,那橘子是他剥给谁吃的,自然一目了然。
两人之后相对无言,只静静喝着小厮捧上来的茶水。
因唐玉晚摔了腿,行走间不方便,华嬷嬷替她收拾整齐后,便去前厅唤唐玉京抱她上马车。
总归第二日,唐玉晚就尝到了任性嘴馋的后果,眼睛疼,口里还生了疮,吃块糕点都费劲儿,只能喝些汤汤水水。
唐玉晚贪吃遭的罪,让萧氏好气又好笑,为让闺女长些教训,罚了她抄书。
瑶月与瑶光则是因着伺候不力,被萧氏罚了半个月的月钱。
眼见着天愈发寒凉,萧氏那头忙着准备唐玉京的聘礼及大婚的零索事宜,却从纳彩开头,她就犯了难,女方父母说是早就过世,压根儿找不着个长辈。
听阿迟说,姑娘是个极好的姑娘,爽朗热情又贴心,关键是长得也俊,她可是最喜欢长得好看的人,可惜就是没个亲眷,打小儿自己闯荡,看着潇洒肆意,实则日子过得辛苦。
不过总不能欺辱人家没有依仗,连个该有的流程都没有,作贱了人家闺女,也丢了唐国公府的颜面,与唐俨商量过后,便还是亲自书了封信给司徒映来,问她意欲如何。
司徒映来回客栈时,便见着常跟在唐玉京跟前儿的耀松等在那儿。耀松一见她,便捶着因趴在桌子上睡着压麻的胳膊笑脸迎上去,却不敢真正直视她。
实则耀松已从晌午等到了下午快日头西沉,客栈里来往的客人都来去几拨了,却还是不见他家未来世子夫人的影子。
“嗳,司徒姑娘回来了,可让奴才好等。”耀松笑着迎上去,手上捧了书信递给司徒映来。
司徒映来接了,当面拆开问他“何事?怎的你又来跑一趟?”
跟着撩了衣摆,在厅前的桌前坐定。
耀松一旁站立,弓着身子,依旧不敢直视她,怎么说,这都是他未来的女主子,主是主,仆是仆,不能乱了规矩。
笑着答她“若不是祖宗规矩,婚前不得见面儿,如今来的就是世子爷了。本也是想要个丫鬟来传信儿的,可咱家爷跟前儿清一色的糙汉子,只得派了奴才来。
夫人也不好派她跟前儿的管事嬷嬷来,生怕姑娘误以为她摆了婆婆的款儿。”说罢自打了下嘴骂道
“奴才嘴贱,竟是答非所问了。是这般,今儿,府上夫人派奴才来问纳彩迎亲一事,问······”他斟酌一番,有些犹豫着道“问姑娘有什么安排,这从纳彩开始的步骤是要亲眷来主持的,故此,特地书信一封。”
司徒映来原本抽出信纸的手一顿,将信又从新塞回了信封,声音有些寂寥道“无牵无挂的,没什么讲求,你府中看着办便是了。”
左右这桩婚事维系不了多长时日,她早早便看清了,她与唐玉京本就不是该在一处的人,要不了多久就要分道扬镳,硬生生绑在一起的人,这些虚礼都是可有可无。
耀松听了一惊,忙摆手惶恐道“姑娘这话说的,夫人可是看重这门婚事,花了十二万分的力气来筹备,务必讲求尽善尽美,敷衍不得。”
司徒映来嘴角一挑,笑意却未及眼底,甚至是有些凄怆“我父母兄长不知死了多少年了,你总不能让我刨了他们出来吧。”
耀松一唬,瞪大了眼睛“可不敢辱没亲家。”又苦着脸道“姑娘再好生想想,就没个在世的远亲了?就是个熟悉人儿也使得。”
“熟识人儿倒是有个,只怕你府上嫌她身份低了,辱没门楣。”说到熟识人,司徒映来倒是想起来有一个,她眉头一簇,开口道。
耀松一喜,眉头跟着扬起,整个人都跟着喜气起来“姑娘大可放心,我耀松都敢拍着胸膛打包票,唐家即是认了姑娘这亲事,也都是当作一家人来对待的,一家人里,哪有什么辱没门楣。”
司徒映来蹙起的眉头听了这番话后放松开来,声音有些微弱道“但愿是。”
“那姑娘给个准信儿,挑个良辰吉日,定个地方,好请媒人上门前来纳彩求亲,夫人那头早就将纳彩的物件备齐了。”耀松复又开口问她。
司徒映来屈指扣了扣手下的桌面,将信封翻了个面扣在桌上,定了定心神,才开口道“那后日前来就是,此地便好,没什么讲求的。”
这事儿已是不能再拖,邺城原本被压下去的风言风语近日似有再起的苗头,多少不能坏了他声誉。
司徒映来全然忘了,她个姑娘家在这件事儿里头才是最吃亏的一个。
她的心态反倒是像个睡了黄花大姑娘的多情浪子,一边睡了,一边又担心风声泄露对人家姑娘名声不好。倒不像是个被睡了的黄花大姑娘,要担心自己的清誉如何。
“哎,奴才这就回府禀报。”耀松记下,与她告退。司徒映来没什么可留他的,遂摆手让他走便是,也不打算送他。
耀松路上还在想着呢,司徒姑娘到底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心性豁达,搁着旁人家的闺女,这客栈里头提亲纳彩,不委屈的哭鼻子才怪。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司徒映来在堂里坐了许久,才有些身心俱疲的上楼回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