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嬷嬷轻手轻脚的把唐玉晚放进被子里,挑暗了灯去外间守夜,看着宫内熟悉的琉璃灯火,金砖碧瓦,虽奢靡却半点人情味也无。想着明儿就是腊八节,不知要怎么过。
第6章 恰少年
清晨飘起了细细的雪花,薄薄一层撒在地上,松软可爱,像糕点上的糖霜。
小宫女将食盒放在桌上,笑容甜甜的道“唐姑娘,今日腊八,御膳房做了腊八粥,您且试试。”
唐玉晚应了一声,依旧和华嬷嬷对着自己的头发细细梳着。
她喜欢吃甜的,却腻烦那些甜甜的粥水 ,对腊八粥更是兴致缺缺。
梳完发髻后,唐玉晚对着镜子捏捏自己的脸,觉得肉较上个月少了些才放心。
吃了桌上几块糕点,觉得半饱了才让华嬷嬷打开食盒准备意思意思吃两口粥。
没等华嬷嬷打开食盒,宝华公主身边的贴身女官盼容就来了。
盼容给唐玉晚请过安后,扫了一眼桌子,继续道“唐姑娘还没用早膳?可巧,公主派奴婢前来请唐姑娘去一同用膳。”盼容末尾又特意强调“就姑娘一人去。”
华嬷嬷只得替唐玉晚穿戴整齐,又偷偷塞了一帕子点心到她袖子里,索性袖子宽大,也瞧不出来什么
宝华公主住在淑妃宫殿的西偏殿,离得不远。
唐玉晚去时,宝华公主已经端坐在位子上了,唐玉晚屈身告了罪后,宫人替她解下斗篷,抖了抖上面的雪花,拿去烘着。
这一顿饭吃的唐玉晚索然无味,味同嚼蜡的咽着嘴里的八宝粥,暗地里皱了眉头,私下想着,世界上怎么会有腊八粥这么难喝的东西。
宝华公主似乎没看出唐玉晚吃的艰辛,不时问她味道是否可口。唐玉晚也不敢说不好,只是柔顺的笑笑。
“今儿去个有意思的地方。”用过早膳后,宝华公主披了斗篷,吟吟的对唐玉晚说道。
唐玉晚不断抿着手里的茶水回道“都听公主的。”
“公主,这是何处?”唐玉晚看着景色越来越偏僻荒凉,心想这就是宝华公主说的有意思的地方。
“等等就到了。”宝华公主很利索的回答她,依旧不回头的搭着宫人的手走在前面。
走到尽头处,只见一冷寂的宫殿,宫门紧闭,年久失修,漆迹斑驳,明显与其他金碧辉煌地方不同,宫殿里还隐隐传出凄厉的嘶喊和隐约的呜咽,像个鬼宫一样。
“进去瞧瞧。”宝华公主言笑晏晏的对唐玉晚怂恿道,又递了个眼色给周边的宫人。
宫人们上前,合力将紧闭的宫门推开,一阵沉闷的咯吱声后,宫门透开了一个仅容一个人通过的缝隙,里面的声音更清晰了。
“进去瞧瞧。”宝华公主又重复了一次,拉起唐玉晚的手往宫殿那儿拽。
唐玉晚微微抗拒着,但抵不过宝华公主年长力气大。
唐玉晚前脚刚刚跨过门槛,感到身后一股巨大的推力,踉跄着前进了几步才稳住身体,转身恰好看到门外宝华公主嘴角还没收起的笑容,和缓缓合上的宫门。
她焦急的回到宫门前推着大门,沾了一手的灰也顾不得,殿门却纹丝不动。又用拳头使劲敲打宫门,飞扬起的尘埃呛得阿迟不停咳嗽。
“公主,公主,你放我出去。”唐玉晚一边咳嗽一边嘶声力竭的向门外喊。
门外宝华公主张扬的笑声穿透门缝刺的唐玉晚耳膜疼,“唐玉晚,你就待在里面吧,和那群疯子一起,还有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废人。谁都不会发现你的,省省力气吧。等我什么时候心情好了,说不定就放你出来了,别急啊!”
说完,带着一群宫女施施然的离去。
唐玉晚,谁让你娘惹了我母妃,谁让你长得那么好看,谁让你出身显贵,自小荣宠。
唐玉晚在门后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经过,叫喊的嗓子都哑了,身后的喊叫让她毛骨悚然,腿一直发软,脑袋里像一片浆糊。
她只能回身打量着从哪里可以逃出去,却见斑驳的宫墙将宫殿围的严严实实,枯木无力的伸展着枝丫,院里的积雪没过膝盖,只有她站的门前几步是干净的,有零星薄雪。
院里的厚雪却有一串人走过的脚印,从门口来回一直延伸到正殿,比唐玉晚的脚印大抵大了近乎一半,唐玉晚猜测这座宫殿应该是有人居住的,不过谁又会住在这么破旧阴森的地方。
天上的清雪还在不断飘落,碧空青云,却显得更加冷了,唐玉晚紧了紧披风,想着要赶紧出去,要么找个地方躲躲,随后瑟瑟发抖的蹲下身子,环臂报膝,好让自己更暖和些。
日头过了正中,开始逐渐西挪,唐玉晚起身,动了动酸麻的筋骨,想着地方偏僻,华嬷嬷想必是找不到了,与其干等着,也不如搏一搏。
刻意忽略那些渗人的喊叫,只踏着眼前的脚印一步步走向相较周遭,安静的有些过分的正殿。
唐玉晚的手抬起又落下,迟疑不决,最终还是轻轻推开了殿门。
殿里的玄衣少年因着突如其来的光亮不适,只眯了眯眼睛,却依旧头也不抬的用雕花刀细细雕琢着手里成型的,指甲大的木珠子。他瘫倚在柱旁,慵懒闲散。
唐玉晚被里面黑漆漆一团,只一张白脸浮在地面不远处的景象吓了一跳,转身就想往外逃,却两腿酸软,跌坐在地上,忍住没有尖叫出来,一转身却反应过来了,用手捂了胸口,平定下来细瞧,是有人一声玄衣,瞧着与旁处融为一体了,这许是外面脚印的主人了。
手伸向发髻拔了支不起眼的银簪子藏进袖里,想着那人若不是个好的,好歹有个自保的东西。
唐玉晚一步一步挪向那人,颤抖着问道“哎,哥哥,你知道这是哪吗?”那人看轮廓大概和二哥三哥一般年纪,又没胡子,叫哥哥许是不会错的。
那人只坐在地上,恍若未闻。
唐玉晚不死心,慢慢靠近了几步,又问“哥哥,你知道哪里出的去吗?”
那人依旧不理不睬,专心雕着珠子。
唐玉晚又离近了几步,终于堪堪瞧得清那人的面容。
唐玉晚手里的簪子松了松,长得这么好看,应该也不是坏人,譬如阿爹和哥哥们,再譬如阿娘,又譬如自己,不过,他许是个聋子吧,可惜长得这么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