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还活着,夏望还活着,所有的人都还活着,苏家还好好的。上天垂怜,她的人生,重来了!
这边苏翎回过神来,想起对面的贵客尚未送走,顿时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晋王见笑了,小女都是被老臣给惯坏了。”
“呵呵。”低沉悦耳的轻笑声自身后响起,苏语怜的身子却突然僵住了。
上辈子她只远远地见过这晋王一面,再后来,便是听闻晋王做了万人之上的摄政王,杀了爹爹,抄了苏家。
她心中百转千回,既害怕又好奇,却控制不住自己回过头去,看了一眼此刻还只是晋王的男子。
入目是一片玄色锦袍,腰间系了紫金玉镶五色宝石腰带,往上便是一张俊美近妖的脸。
众人皆知晋王生得极美,但更知晋王最不喜欢的便是有人盯着他的脸看。坊间有传闻说,曾盯着晋王的脸发呆的人,最后多半不是瞎了就是死了。
苏语怜一个机灵,飞快地暼开了眼。低首垂眸,她的目光触及自己沾了灰土的赤足,这才想起来自己方才太过心急,竟身着寝衣,披头散发地就奔过来了。
她不由地羞红了脸,缩回小脚,藏进寝衣的下摆。好在还记得福身行礼,“见过晋王殿下。”一把嗓子清甜如甘泉,带着未脱的稚气,语调却是奇异的沉静。
楚琅的目光随着她的动作,从莹润可爱的玉足上收了回来,落到一张未施粉黛而颜如朝霞映雪的粉嫩小脸上。许是跑的太急,她的面上笼了一层细细密密的薄汗,长而细密的眼睫毛脆弱地颤动着,呼吸带着胸脯上下起伏。
他觉得自己的喉咙有一些痒,清了清嗓子,含笑道:“苏小姐不必多礼。”
他的声音质感很冷,似冰又似铁,偏偏又仿佛天生含情,两相碰撞,达到了一种奇异的平衡感。
此时的晋王殿下正在镇守北疆之地,每年回京的天数屈指可数。前一世她从未在家中见过晋王,更不记得爹爹同晋王有何交情往来。如今看来,摄政王当日放过了苏家其他人,确是有一些情分在的。
苏翎亲自将人送出府,苏语怜一个人留在厅内,这才觉察出脚心的疼来。她现下这副身子,皮娇肉嫩的,何曾受过这样的沙石磨砺?
幸好夏望匆匆赶来,扶着她坐到椅子上,又命人端了热水过来,将她的脚放进了热水里,舒缓她的疼痛。
夏望一边揉捏她的脚踝,一边念叨:“小姐,您怎么跑得这么快,待会儿相爷肯定要骂我了!”
苏语怜没有理她这一话茬,反而问道:“今年是哪一年?”
夏望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抬手就想去摸一摸自家小姐的额头,在小姐嫌弃的眼神中讪讪放下,“小姐您是不是脑子进了……您是不是受寒发热了?今年是崇景八年啊!你都昏睡了快四个时辰了,所有人都要被您吓死了!”
崇景八年。苏语怜很快便回想起来这一段记忆。
崇景八年四月初,谢嘉进士及第,高中状元,她却被爹爹关在家里不许出门。
这一日,她动了歪脑筋,一大早便偷偷摸摸地准备翻墙出府,结果到了墙头却不慎一脚踩空。所幸院墙下是一个池子,她才没摔个头破血流,噗通一声掉进了池子里,喝了一肚子的水。
原来漫长的四年,不过是四个时辰的昏睡罢了。不,这一切并不是梦境,她对所有彻骨的痛,都记忆犹新。
夏望托起苏语怜的脚,用绸布轻轻地拭去水珠子,为她妥帖地穿好鞋袜。
苏语怜刚一起身,便听苏翎沉厚严厉的训斥声传来:“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连丞相府的墙都敢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