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来了。”白一尘说,下一刻却又继续道,“那天我是和我男朋友一起去吃饭的。”
崔商之怔住,顿时明白青年提及希尔酒店是因为什么了,希尔酒店是有名的情侣约会圣地,基本不会有人单独去那里的。
可就算青年有男朋友又怎么样呢?
他两次遇到青年,青年都是一副郁悒忧伤的模样,想来一定是因为他男朋友对他不够好吧?那为什么不和他分手,试试和他在一起呢?
“我知道,但是那没关系。”崔商之含蓄而带着暗示性的说道。
白一尘闻言挑起眉梢,直接了当道:“可我觉得有关系,先生你会去希尔,也是陪恋人去的吧?你既然有爱人,就不要做对不起她的事。”
说完,白一尘头也不回地就朝地铁口走去。
崔商之心道:我有哪门子的爱人?
要和他订婚的那个女的,不过是商业上的联姻,那女的和他在一起待了几天,可能是察觉到他心思也不在她的身上,所以他们现在又开始各玩各的了,互不干预就行。
他很想追上白一尘,告诉青年他没有爱人,但是崔商之又不太敢。他看白一尘好看干净,身上穿的都是精细的手工制品,不是什么名牌,就觉得他应该是富裕人家的孩子,而不是什么被包养的人,大部分被包养的都喜欢购买名牌,就比如他养的那群情人。
崔商之一面喜欢白一尘身上干净矜贵的气质,却又不知道该如何下嘴,怕一个没弄好就引起了他的厌恶,毕竟富裕人家出来的孩子是没法用钱引诱的,青年看到他昂贵的跑车眼里没有一丝波澜就是最好的证明。
“那……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崔商之仍然不死心,用商量和央求的语气询问白一尘。
我的名字吗?
白一尘垂下眼帘,头也不回地说:“那不重要。”
崔商之从和白一尘搭讪的第一句话起,就没得到他一点好言好语,全是接二连三的拒绝,可即使这样,他望着白一尘离去时清瘦的背影,心中却越发觉得心痒难耐了。
他回到车上后,反复想着青年对他笑时轻轻勾起的唇角,右颊上那颗小小的黑痣,还有他吐烟时仰起的白皙脖颈,沉寂多年的心脏再次呯呯跳动起来,就像他当年遇到第一个喜欢的人的感受。
霎时,崔商之觉得今天其实还不错,就连早上和时亦南的那一场争锋相对都不那么叫他生气愤怒了。
时亦南从夏天心理咨询室出来之后,午饭也没心情吃直接就回了公司。
早上他去盛睿的时候没带白维欢去,所以白维欢也不知道时亦南在盛睿和崔商之谈得怎么样,他见时亦南脸色颓沉,还以为他在崔商之那落了下风,所以和他说话时都小心斟酌着词句。
等到和时亦南一起去盛睿的那个助理来和他汇报了上午的情况后,白维欢才发现吃瘪的完全就是崔商之,那怎么时亦南脸色还那样难看呢?
“白维欢。”
白维欢一边想事,一边整理文件,忽然听到时亦南叫了自己一声,他看向时亦南,应道:“时总?”
时亦南问他:“你有烟吗?”
白维欢闻言差点没把手上的文件夹给摔了:“没有……时总,你该不会是想抽烟吧?”
第41章
时亦南没出声, 但他的沉默就恰好代表着默认。
白维欢这下是真的觉得时亦南不正常了,毕竟他可是最讨厌人抽烟的了, 叶婉香在他办公室抽烟他们两人都能吵成那样,怎么现在忽然想抽起烟来了呢?
但时亦南到也没在这件事上过多的停留, 他一只手转着笔, 另一只手杵在桌面上,抵在唇上沉默不语。倘若白一尘在这里,一定一眼就能看出时亦南此刻心情极差,即使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甚至连眉头都没皱起。
不过白维欢跟了时亦南快四年了, 他当然也知道时亦南在心情烦闷时这下意识的动作。
公司没事,叶婉香没来, 那能让时亦南这样在乎的,就只有他的男朋友——白一尘了。
他们是吵架了吗?
白维欢在心底猜想, 可他却又不这样认为,毕竟他也算是见过白一尘好几面的人了, 那个青年温柔安静, 时亦南和他的感情似乎也很好, 他们有什么可以吵架的理由呢?
而时亦南沉默了许久,忽然问了白维欢一个有些莫名的问题:“白维欢, 你觉得一个人, 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选择自杀?”
“当然是觉得活着比死了还困难, 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吧?”白维欢下意识地回答。
世界上不分昼夜, 不分节假, 人最多的地方永远是医院?为什么?因为不管是人还是动物,最深刻的本能就是活着。
从呼吸到进食,这些生来就会不需要人教导的本能,都是为了“活着”这一需求存在的。
那些去实践自杀这一行径的人难道他们不明白,选择死亡到底是多么艰难的一个决定吗?他们当然明白,可是活下去比死亡更加艰难,所以死亡对于他们来说,反而是种解脱。
“时总……您身边有朋友或是亲人,自杀离世了吗?”白维欢小心问道,他觉得这大概是唯一能够解释时亦南心情颓沉郁悒的原因了。
“没有。”时亦南怔怔地勾了勾唇角,又补充道,“没有离世。”
说完这些,他顿了几秒,继续道:“我四年前回时家的时候,我哥死了,但我爸还没死。他得了肺癌,做化疗做的头发都掉光了,却还是很努力地想要活下去。”
“当然,他要是没死,我今天就也不会坐在这里了。”时亦南又笑了一下,只是他的笑声僵硬麻木,听不出他到底是高兴还是难过,亦或别的什么情绪。
四年前时亦南回华城看望时清泽的时候,那个男人确实还没死,但那也是时亦南见到他的最后一面了。他们那会还是在医院里见面的,时清泽刚刚做完第六次化疗,整个人虚弱地躺在病床上,即使他还睁着眼睛,时亦南也依然觉得他和死了没什么两样。
他的眼里除了对生的渴望和对死的恐惧以外,什么都不剩了,在见到他这个最讨厌的儿子时眼里也没流露出多少厌恶,就连叶婉香告诉他时亦北出车祸死了,时清泽也没什么大反应,就好像死的那个人不是他最喜爱的儿子,只是个陌生人而已。
他就那样沉默的躺在床上,只有在医生拿着病例过来时,眼睛才睁大,询问医生自己还能活多久。时亦南觉得,只有在那个时候,他才像个活人。
不过时清泽最终还是在他回华城一个月后就死了。
不管是在给时亦北送葬还是参加时清泽的葬礼时,时亦南都没有哭,他甚至连眼眶都没有红一下,他一向觉得生老病死都是人生常态,谁该在什么时候死都是注定好的事,他没有必要为死去的人落泪。
“如果你得了肺癌,你会自杀吗?白维欢。”时亦南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