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婚事一定要离的,既然顾舒晗不能给她生出一个大孙子来,就不能让她继续占据志宏妻子的位置,只是,钱财她也不会白白留给顾舒晗。想来想去,秦李氏决定趁两人还没离婚,先把顾舒晗嫁妆箱子里值钱的东西都拿光。
从前,她觉得这些都是要留给自己的儿子和孙子的,所以花起来颇为节俭,除了每月拿出一些给秦志宏花,就是她自己都舍不得多花一个子儿。所以,虽然家中一应花销都要靠顾舒晗的嫁妆补贴,但顾舒晗的嫁妆还剩下大半。
秦李氏早已把顾舒晗的嫁妆视作秦家私产,如何会轻易交出?她省吃俭用,可不是为了白白便宜顾舒晗的!秦李氏决定,若顾舒晗硬要来讨,到时候给她个箱子,里面装些不值钱的玩意儿也就是了。
结果,等秦李氏打开地窖想要把金银取出来的时候,居然发现,顾舒晗的嫁妆箱子全部上了锁,锁的钥匙却不知所踪。
顾母疼爱女儿,在顾舒晗出嫁的时候,除了一应田产、地契、首饰、衣料之外,还从自己嫁妆里抽了五千两出来让顾舒晗陪嫁——本是要全部陪嫁的,只是顾父说,秦家门第不高,陪嫁太多银子,反倒不美,顾母方才作罢。顾舒晗出嫁时,顾父的生意已经做得颇为红火,不差那几个钱,在顾母的基础上,又添了五千两银子,作为顾舒晗的嫁妆。
那可是一万两白银,约合一万大洋啊!虽然这些年陆陆续续地花掉了一些,但花掉的也不过一二百之数,余下的这些才是大头啊!秦李氏垂足顿胸,心知定是顾舒晗临走前做的手脚,顿时把顾舒晗恨到了骨子里。
顾舒晗并不知道秦家发生的后续之事,若是知道,也只会感慨人心不足蛇吞象。
此时,顾舒晗已将囡囡带回了家中。顾舒晗、顾母与小燕三个将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屋内摆上了暖色调的家具与装饰品,让人看着便感到舒心,屋外,小燕不知从何处寻来一株葡萄藤种上,叶子青翠鲜嫩,十分可爱。
与此同时,顾政鸿也派了人来,将顾母的嫁妆和两个厂的地契交予顾母。虽然顾父的品行实在不敢恭维,但与秦志宏一比,顾父在钱财方面倒是爽快得多,这一点倒是比来秦家强多了。
后顾之忧解决了,顾母总算是松了口气,看着焕然一新的家,她露出了连日来第一个笑容,就连不苟言笑的顾舒晗,也僵硬地扯动了自己的嘴角。未来的生活,值得期待。
☆、第6章 家人
无论何时,孤儿寡母的,受到的闲言蜚语总是少不了,更何况,顾母与顾舒晗并不是寡妇,而是与丈夫离了婚。这在那些传统的女人看来,简直是离经叛道。
在又一次派小燕送吃食上门遭遇冷眼之后,顾母也叹了口气,不再试图与周围的邻居们打好关系。反正吃穿不愁,顾母索性关起门来一心一意带着女儿孙女儿过日子。
囡囡在秦家遭受冷待,总是有些怯生生的,对于这个外孙女儿,顾母别提有多怜惜了,日日带在身边心肝儿肉似的疼着,囡囡也渐渐对顾母亲近起来。只是,她与顾舒晗之间还是很生疏。顾舒晗能够感觉到,囡囡有点儿怕自己。
每当顾舒晗想要抱一抱囡囡的时候,她都会缩到顾母的身后,然后睁着一双乌亮的眼睛,小心翼翼地望着自己。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顾舒晗就发现了这个问题,毕竟,顾舒晗本尊,确实算不上一个称职的母亲,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顾舒晗’,自然无法保护囡囡。但是,顾舒晗没有想到,问题居然会这么严重。
她能够看出,囡囡已经不是普通的怕人了,她患上了轻微的自闭症。平时一天也难得说几句话,只有在顾母面前会稍微放松一些,但是大部分时候也都是顾母在说,她安安静静地坐在顾母怀里听着。这样的安静乖巧,对于一个三四岁的孩子来说,简直是难以想象的。
看着囡囡稚嫩懵懂的面容,顾舒晗一阵心酸。从没当过母亲的她,开始试着学习如何做一个合格的母亲,用着笨拙的手段,一点一点,以一种不会引起囡囡防备的方式靠近着囡囡。
外出归来的时候,她总会记得为囡囡带一件小礼物,或是一样小零嘴,或是这个年纪的孩子们喜欢的玩具,每天她都会留出一些时间与独自囡囡相处,有时为她讲几个故事,有时什么也不做,只是把她抱在怀中,安抚地摸着她的头。坚持了许久之后,囡囡终于不再抗拒顾舒晗的靠近。甚至,在顾舒晗晚归的时候,坐在大厅里进餐的她还会下意识地望向顾舒晗的空位置,寻找着她的身影。
对于母女俩之间关系的变化,顾母自然感到很欣慰。
时间是治疗心伤的最好良药,日子一久,曾经的那些疼痛都在记忆中变得模糊不清。囡囡变得比以前开朗了一些,就是小燕,也仿佛没有经历过秦家的揉搓般,渐渐回到了从前爱说爱笑的性格。
如今的日子比以往清净自在,却也有些不足之处。
晌午刚过没多久,大门上便传来了一阵石子砸击的声音,有如密集的大雨打在地上,啪啪作响,扰得人心神不宁。
囡囡吓了一跳,小手下意识地攥紧了顾母的衣服下摆。
顾母蹙起了秀美的额头,叹道:“哎,定是那几个皮孩子又来淘气了……”
附近居住的女眷们大多不待见顾母和顾舒晗,在她们的影响下,小孩儿们自然也厌恶起这门里居住的人来,隔三差五地便来顾宅闹一闹,或是用石子击打顾宅的大门,或是从墙边往宅子里丢死老鼠。
这些事,顾母从来没有跟顾舒晗说过。面对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外孙女儿,顾母也只是抱起她,转身回到里屋,用温热的手捂住她的耳朵:“乖宝宝,不怕,不怕。”
“太过分了!”小燕愤愤地说道:“让我去把他们都赶走吧!”
“莫去,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仔细被那些没轻没重的伤着了。”顾母叹了口气:“哎,说到底,不过欺负咱们家里没有男丁……”
她先时已料到了只自己与女儿搬出来单过会很艰难,路是她自己选的,纵然不能事事如意,她也并不后悔。来自门外的嘲讽、歧视、谩骂虽让她不舒坦,但到底比继续待在顾宅中与顾政鸿以及许俪平虚与委蛇要好得多。外头的人能够给她造成的伤害有限,真正能让她痛不欲生的,只有来自家人的背叛。
如今她连顾政鸿都放下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
“咱们只当没听见吧。他们扔累了,自然就走了。”说完,顾母带着囡囡去了里间。
小燕心下仍有些不平,心道夫人脾气也忒好了。虽说几个小孩儿扔扔石子不能对她们造成什么实质伤害,但听着实在心烦!在想起自己出去采买时那些孩子的父母对自己的态度,小燕心中的怒火愈烧愈炽,偏偏不得发泄,憋在心里,别提有多难过了。
忽然,砸石子的声音停了,门外诡异的安静了下来。小燕心下好奇,忍不住将门开了个缝儿,只见一个衣着干练的女子冷着脸站在门口,原本秀丽的眉眼被她拉出冷硬的气势,偏偏并不让人感觉违和。
几个小孩子见了她,心里都有些犯憷。这人的表情,怎么看着那么像他们的娘亲要揍他们的时候的样子啊!瞧瞧地退后几步,见女子没有搭理他们的意思,一个个都逃也是的离开了。
小燕看得目瞪口呆,半响,一双眼中写满了崇拜:“小姐,您可真厉害!”
“这种情况出现有多久了?为什么不告诉我?”顾舒晗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笑意。
小燕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顾舒晗说的是什么:“夫人不让我告诉您,怕您知道了心烦。从我们搬来这里之后,那些人就一直不怎么瞧得起咱们。”见顾舒晗没有发怒的迹象,小燕又多说了几句:“要我说,这世道也太不公平了一些,做错事的明明是老爷他们,为什么受到指责的却是小姐和夫人。”
在小燕絮絮叨叨的话语中,顾舒晗若有所思。
第二天,顾舒晗带了两个伙计找上了门。她没有直接找女人孩子理论,因为这并没有什么用,所以,她特意选了一家之主在的时候。
一大早打开门就看见顾舒晗一张冷脸,那些人心里都有些发憷。那些人家多是普通人家,顾舒晗身上的威势自然不小,那些人虽然无法形容与顾舒晗的对恃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但毋庸置疑,并不轻松。
见面已被镇住三分,接下来的事自然就好办了。
新来的那一家有这么一位煞神在,男人们自然也不愿意自己妻儿再去招惹她们。再者,这些男人不比足不出户的妻子,知道顾舒晗本身也是有些背景的,虽说算不上有多大的权势,也不是他们这些在底层讨生活的人能随意招惹的。
顾舒晗端着谈判的气势从街头走到街尾,招惹过她的人家不少,不过她并没有一家一家找过去,这样效率太低。她只是挑了几家在这片地域能说得上话的人家好好地震慑了一番。自此之后,那几家人在对待顾家人的问题上都很谨慎,不敢有一丝不敬,其余人见状,自然不敢再骚-扰顾家。
这天,顾舒晗回到家中时,看到顾母正与两个妇人坐在座椅上,亲亲热热的说这话。那两个妇人身着粗布衣衫,并不似顾母一般保养得宜,脸上已颇显老态。在顾母的面前,她们显得很局促,只坐了小半个椅子。她们两人的身边各站了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子,一个看着憨憨厚厚,不管自家母亲与顾母说多久的话,都只管站着听着,另一个则已带了些不耐。
“小小姐回来了。”那两个妇人见了顾舒晗,赶忙站起身,对着顾舒晗就是一礼:“给小小姐请安了。”
“起来,起来,快别这样,如今啊,已经不兴这个了!”顾母一手拉起一个:“她小孩子家家的,当不得你们如此。”又对顾舒晗介绍道:“这是从前我身边的陪嫁丫鬟,春桃和春岚,虽与我名为主仆,实则情同姐妹,你就唤桃姨和岚姨吧。你桃姨在你出生之前就出门子了,想必你是没见过的,你岚姨嫁得近,出门子后还回来服侍过我们娘儿俩,后来世道乱了,出门不方便,来往才渐渐少了,你小时候,每次你岚姨上门,你必要缠着她让她给你带竹蜻蜓和风车,想必你该对她有些印象。”
与故人相逢,顾母显然极为喜悦。她从不是个多话之人,今日话头一打开却能说出这么多话,可见是高兴坏了。
顾母是个喜爱热闹之人,从前在顾家,只要得了闲,便常请了手帕交来家中说说话儿,如今搬来此处,因着附近的人对她们一家的排斥,每天只在家中教养外孙女儿,也是憋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