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着郑氏用完膳以后,东方恪也相继离去。亲自送东方恪离了宫门,郑氏这才由着领事嬷嬷迎秋将她搀扶进殿去。不一会儿有身着紫色宫装的中年女子匆匆而来停在大殿外,知道太后等候多时,大总管冯元连忙将她带了进去。
“太后娘娘果然料事如神,老奴让几个宫女去试探,正如您所预料的一样,公主听到她们议论的内容,的确对几个宫女大发雷霆。”这紫色宫装女子叫迎春,和迎秋一样,都是太后的多年心腹。
“果真是让哀家失望。”
拨弄着护甲,郑氏头也不抬的抛出一句。迎春迎秋噤声,明白她这是压印怒气的前兆。
说来也是,太后娘娘一直对皇上的妃嫔极为上心,作为长辈她不好直面去试探哪个妃嫔,嘉和公主的性子一向火爆冲动,太后就时常安排宫里的宫人特意在嘉和公主来的时候嚼舌根故意给她听见,一般嘉和公主听到,都会跑去那妃子宫中大闹一场,这样一来新妃的气焰就会低很多。
谁知这次轮到殷婉仪,不成想马场居然来了刺客,殷婉仪这一挡,公主竟像被灌了迷魂汤一样生不起再去“折磨”她的心思。这么多年嘉和公主一直深受太后喜爱,如今居然为了一个妃子出面呵斥仁寿宫的宫女,这怎么能让太后不生气?
想归想,两人默契的谁都不开口劝慰。因为郑氏有个几十年的毛病,生气时不能劝,一劝就会火上浇油,外加引火烧身,早些年几个不懂事的多了几句嘴,如今轮回一世怕也有十多岁了。
从太后宫里出来,东方恪吩咐皇撵回了乾清宫,批完折子后置身于树木林立、四周花团锦簇的凉亭里,他一人倒酒独酌。
几个月前傅太师曾提及关于星宿的话,矛头直指的便是皇城西南方向所在的殷家。福祸相依,东方恪对于星宿并不是十分热衷,傅太师一直在他的耳边念叨,被念叨的没了法子,他才留意起殷家这个送进宫的女儿。
让他没料到的是,殷忠贤的这个女儿似乎还给了他不少“惊喜”。刻意挑在旧疾复发侍寝,被“易容”的梨花簪随身不离、马场上诛杀凶悍的刺客、对疼痛超常的忍耐力…但这一切竟是个从小养在深闺的娇娇小姐做出来的。细数最近发生的一幕幕,东方恪发现,对于她,他想探知的领域越来越大了。
前两日见她昏睡中始终叫喊阿娘,他一时心不忍让人传了殷夫人过来。可现在看来她们母女的感情并不好,包括那个以前从没听殷相提起的庶妹,不然她不会在意识还不清醒的的情况下潜意识对她的庶妹动手,虽然她恢复意识时松开了手,但眸中那抹恨意还来不及散去。
看来,他是该派人好好查查他这个新晋的爱妃了。想到这,东方恪放下了倒酒的右手,“墨弦。”
“属下在。”凉亭里无声无息多了一人,此人一身黑衣锦靴,双手抱拳单膝下跪行礼。
冷冷吩咐在微风中逐渐散去,墨弦领命而去,很快消失在这凉亭里。
端坐在石凳,东方恪的手指搓磨小巧的酒盅周身。想到即将剥开的“真相”,他的眸色不由变的更加深远。
☆、016 竟是顶替
距离上次与金琳母女会面已经过去了三四天,期间金琳母女见讨不到便宜,过两日便找个借口离去了。阮流烟也不拦着,对外只宣称是她让母亲与庶妹回府的。
经过几天的调养,阮流烟已经能在秋容秋容的搀扶下床走动,有时候天气好些,还能在躺椅晒晒太阳。至于茗月,从上次一跪整个人安静了许多,阮流烟知道她心中必定是有些怨恨,茗月不表露出来,她自然也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置身略带暖意的夕阳下,阮流烟平躺在躺椅望着天边的云霞出神。再过三天就是月底,前两天金琳母女被她得罪的彻底,恐怕这次的解药并不会如期送来,她的想个法子让他们乖乖的把解药送来才行。
思绪飘忽着,拱门外忽然传来喧嚣声。
对此阮流烟并不意外,这几天嘉和公主老往重华宫跑,八成是东方溶又来访了。
“殷充媛,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人未至,声先到。东方溶兴奋的声音传来,阮流烟懒懒的抬眸坐起身,“公主带来的定然是好东西了。臣妾参见公主。”
“免了免了!”一阵风似的“刮”了进来,东方溶没两步便来到了阮流烟的跟前,“看这是什么!会说话的小鸟!”会说话?阮流烟这下来了兴趣,随着东方溶将手中用白木做成的鸟笼扬起,她看到里面伫立在棚架上的、外形五彩艳丽的两只鸟儿。
这鸟儿自额头,眼睛之间、脸颊、喉咙以上为橘红色,到脖颈胸部以上为渐变的橙黄色,整只鸟儿小巧玲珑,让人看一眼就觉得可爱又赏心悦目。特别是鸟喙的那一抹橘红,嫩嫩的很想让人想要轻轻触碰。
“怎么样,漂亮吧?”看到阮流烟眼底那一抹惊艳,东方溶不禁得意的一昂头,“这可是我跟皇兄央求了许久,皇兄才答应让傅太师给弄来的呢。来,我让你听听它们讲话!”
“好,公主就露一手给臣妾看看。”笑着点了点头,阮流烟附和。
方才打量这鸟儿两眼,她已经能确定这是什么鸟儿类,因为她曾在一本古书里看到记载过,能言鸟也,鹦鹉。看这鸟儿的外形,应是牡丹鹦鹉,不过现在嘉和公主有意显露,阮流烟自是不会傻到拂她的兴致。
这边东方溶狡黠的望了阮流烟一眼,对着这牡丹鹦鹉道:“说,殷充媛是个大美人——”
“呱。”两只绿鹦鹉跳来跳去,其中一只叫了一声,显然很不配合东方溶的指示。东方溶愣了一下,“你们说话啊,怎么不说了?刚才不是说的挺好的?”
“喂,再不说话我可生气了,小心我把你们送到王师傅那里做清炖肉沫汤!”东方溶气恼的威胁让阮流烟终于忍不住喷笑了,见阮流烟笑了,东方溶讪讪道:“方才傅太师在的时候,它们可真的让说什么就说什么,可乖了!”
书里有记载,牡丹鹦鹉特点是吃饱喝足了才肯愿意跟着人学舌,莫不是多时未喂食饿了?思付一番,阮流烟在旁边提醒东方溶,“公主,这牡…这鸟儿多久未喂水进食了,莫不是饿了不肯学舌了?”
“呀!”东方溶忽的惊叫起来,“傅太师走的时候嘱咐我,让一个时辰后给它们喂食,我只顾着逗弄着玩了,都给忘了!”说着,东方溶就要起身拎着鸟儿回寝宫去,被阮流烟拦下,“公主,听说鸟儿都爱吃葵花籽,我这里刚好有一些,不如取来看它们食不食?”
听到阮流烟这么说,东方溶有些将信将疑,阮流烟已经让人去取来葵花籽,于是两人便盯着这两只绿鸟进食。结果葵花籽往那一放,这牡丹鹦鹉还真就啄来吃掉,东方溶又乐起来。得知这鸟儿还未取名字,两人就商量着给这绿鸟取名字。
东方溶想了半天,冒出一句,“不如叫绿归?”
阮流烟茫然,东方溶便给她解释。
听了东方溶的解释,阮流烟觉得这嘉和公主真是有趣,她居然说:看到这鸟儿头顶着一头橘红、通体绿色,不知怎的,就想起名叫流传的绿乌龟。可这绿乌龟…在民间就是刁骂人的词儿,形容夫妻二人女方不贞,男人被背叛了的…也亏东方溶能把它们一鸟一“龟”联想起来。
等到东方溶解释清楚,两人对视一眼,顿时笑作一团。可怜阮流烟肩头的伤还未大好,这一笑竟有几分牵动伤口。东方恪就是这个时候走进来的,院中的两道身影牢牢的将他的视线吸引了过去。一道火红色,热情洋溢,远看像流动的火云;一道青莲色,清心雅致,望去更像一株幽兰。
“皇兄!”东方溶最先看到了东方恪走来的身影,挥了挥手,她笑容灿烂的打招呼。阮流烟是背对拱门方向的,脚步声传来的那一刻她回头,脸上是还未来得及收回的笑容。
随着东方溶叫喊,阮流烟连忙起身迎了上来,“臣妾参见皇上,皇上吉祥。”
“平身。”东方恪点了点头,眸中仔细看还有些压抑的怒意。
好一个殷府的嫡女!原来这几个月来待在这皇宫里的,竟然是一个冒牌货。真正的殷明珠早在入宫选秀时就与人私奔,宫里的这个“殷明珠”,是殷忠贤弄来蒙混过关的!
这些人还真是胆大妄为,竟妄想把他玩弄股掌之中,也不知道到底以为自己有几条人头可够砍?
就在半个时辰前,墨弦将查来消息禀报。东方恪这才知晓了一切,压抑住怒气,他耐着性子继续听墨弦回禀。
在得知阮流烟真正的身份时,他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阮流烟是殷忠贤年轻时在外惹下的风流债的“证据”,当时金氏怀有身孕,殷忠贤在外结识了阮流烟的母亲。后来殷忠贤的正妻金氏诞下殷明珠,几个月后阮氏也诞下了阮流烟,殷忠贤为了娇妻和睦,狠心将阮氏打发走人。
阮氏老实可欺,也就真的带着孩子远走。直到八年后,再次出现在殷府门口。这时阮氏已然重病之身,无力抚养幼女,为了女儿认祖归宗,竟拖着重症之躯自尽殷府门前,她死了以后,殷家老夫人出面方把阮流烟接回了府。四年后阮流烟再次从殷府被送走,送去了山林水秀的尼姑庵,直到殷明珠私奔,殷府又将之接了回来…
听到这,东方恪平静的外表下心绪翻涌,怪不得她对疼痛有些超常的忍耐力,能够不同其他世家女子诛杀刺客,她的童年从来不是被娇宠着过的。东方恪发现自己的内心有一丝疼惜,可是当听到墨弦回禀那支梨花簪的来历,他心中那抹疼惜又化为了愤怒。
据推测,这支梨花簪应是她在尼姑庵获赠的,到入宫时请金店师傅做了“手脚”带进宫。除了男人,还能有什么东西能够让一个女人念念不忘的带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