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刘小花走在僻静的雪巷子里,对她挥挥手。大步走出了巷子,飞快地挤到人流里调头就往行馆的方向跑。林家的人不知道陈氏是得了她的信才来田城的,当时说好了陈氏若是来了先在行馆里做事,她得了空,自然就去行馆找陈氏。
刘小花跑到行馆的时候,行馆正是热闹的时候,货郎们把担子放在一边,喝着小酒谈笑风声。掌柜的站在柜台子后面双手拢在袖子里笑嘻嘻地跟人聊着天。
刘小花看了一圈,没见到陈氏的身影,掌柜的到是先瞧见她,冲她招手。
“我阿娘没来吗?”刘小花挤过去问。
“来了可走了呀。”掌柜的叹了口气,愁眉苦脸地说“要找人代写书信可真难。”
刘小花愕然“走了?”立刻问:“是不是被人接走了?”
“不是啊。在这儿做了几天事,突然有一天说要走。就走了。”
“没有留什么话吗?”
掌柜的抓抓脑袋“似乎是有留话的。你等等。”伸着脖子冲行馆角落里的一个醉汉叫“大脖子,大脖子过来。问你话。”
大脖子喝得满脸通红的,歪歪扭扭走过来问“什么?”
掌柜的问“这个是陈大娘的女儿。问她走了有没有留话的。我仿佛听你说是留了?”
大脖子醉眼朦胧看向刘小花打了个酒呃,说话却还是很清楚,并不太糊涂:“噢。你阿娘说,她给你算了命,说有命里有劫,见不得富贵,见不得姓林的。叫你要听话,要保重自已。”
“没有别的?”林小花追问“没有说她去哪儿了?”
大脖子理所当然道:“当然是自已回家去了嘛。不然她一个妇道人家去哪里?”转头又往酒桌那边去了。
掌柜的见小丫头一脸茫然,关切地问她:“怎么的?你阿娘走得急匆匆。前一天她坐在店里听人闲聊,不知道的就哭起来了,眼睛红红的,像是有什么事。我问她,她也不说。第二天她请了假出去转了一圈,回来就说要走。我说让她见了你再走,她都不肯。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故?”
刘小花心沉沉的说:“可能是因为我阿弟过世的事,她心里难受。”
“啧!”掌柜的瞪大眼睛“我就说。人家好好的聊着族学里死了个年轻小子,你阿娘哭什么呢?原来是想到自已儿子所以感伤。”
刘小花从行馆出来,望着如梭的人流呆呆站了一会儿。鼻子突然有些发酸。虽然并不是自已的亲妈只是‘刘小花’的阿娘,可是陡然之间知道她抛下自已走了,心中却还是难免感到难受。
阿娘去了哪里呢?
如果有不可回林家的理由,那会不会是回陈家去了?
“重月宫,在忘川之上。”刘小花调头冲回行馆里。
掌柜的见她去而复反,好奇地看她。
她急匆匆地问“您晓不晓得忘川在哪里?要住哪边走?”
掌柜的愕然“那可不是我们普通人去得了的地方。路远就算了,有些地方神魔鬼怪妖不吃你,也能吓死你了,这边的人要去忘川,得要叫忘川的人过来接,他们不接,外人根本过不去的。你问这个干什么?”
“是吗?”刘小花呆呆站了一会儿,阿娘有办法回去吗?可为什么不带上自已呢?她为刘二难过,难道却不为自已担心吗?怎么能把自已一个人丢在这里呢?
这一瞬间,她觉得自已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鼻头酸涩,令得她开不了口。
缓了好一会儿,她才又问:“那你晓不晓得滨洲怎么走?”
掌柜的笑:“你从南门出去,一路向前路经平德,穿过桓山西脉,再北上,经过幸都之后就到了。”
刘小花谢过他,找了家最大的当铺,把最小的那只指环当了。换一颗金豆子,二颗银角子,二串大钱。然后无视当铺旁边的香纸铺,去城东找了一间。
看铺的老头问清楚她是要做什么的之后,提了个小包裹出来给她“你要是啥都没有,买这个是最划算的。”
刘小花打开看,里面有三柱香,还有一小壶酒,一叠黄纸,还有一个奇怪的三角符包。
看来上明志之路的人多。连店家都有了经验。
刘小花准备好了这些东西,却向北门去。
出了城找了个落单的乞丐,出五个大钱买了他身上的衣裳。
那乞丐以为自已时来运转发大财了,没有不肯的。生怕脱慢了她不要。拿了钱就跑。
她找个避静的地方,把这破破烂烂衣裳穿在面上,又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头发解开挽了个男人的发髻,抓得乱蓬蓬的。仔细检查没有露馅,确定怎么动里面的衣裳都不会露出来之后,才重新从北门进去。向南门走。
排队出城的时候,她心情又忐忑起来。害怕林家的人已经发现她不见了。要是他们把守了城门,一个一个查,那就跑也跑不掉了。
可似乎老天爷终于开始眷顾她,守门的人多一眼都没有看她。
出了城她还在琢磨着这祭奠之礼要怎么行,就看到有几个人在别离亭点香。她拢着袖子跑过去看。原来也是要打算拜入宗门的人。
看完了,她也学他们的样子,先敬天地,再烧香纸给路神。
那些人瞧着一个乞丐也学得有板有眼,不免讥讽。仿佛她是存心让他们难堪似的。没有一句好话。
她也不争辩。把三柱香点上,礼一礼,插在地上。
礼成便越过这些出言不逊的人向大路去。
最后。
她回望了一眼田城。
不久之前,她什么都不晓得,以为自已有阿娘有阿弟有阿爹只是个普通人。可现在,阿爹遇难,阿弟死了,阿娘不知所踪。而她也知道了,这些人是不是她的家人还两说。
在这世上,没有人关心她的疾苦,没有人在意她的安危,没有人爱她,她也不爱任何人。
她是一个什么也没有的人——这个想法,令得她的心异常酸涩。
仿佛这天大地上,可是她却与这个世界完全失去了联系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