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对不住。我在下等呆了许多年,太想跟上等的搭上腔才会这样。”侍女一脸羞愧。
“你怎么知道我能做上等。”三枝犹豫地问。
“这……”侍女一怔,随后表情又变得十分自然“都说了,你同乡小姐妹是我们府上公子的救命恩人。做你要做上等,只要好好求求她,还不是她一句话的事吗?到时候,不说是你了,就是你们村子里的人,都要跟着她沾光。全过上好日子呢。”
三枝看了她一眼,不再多说什么。
侍女叹息着说:“我们这些做下等奴婢,一个月才一两银子。比不上那些上等的。”
一两银子!
几百个大钱,才是一两银子。在村子里得洗多少果子,少多久,才有十个大钱,更别说几百个了。
而这一两银子还只是下等奴婢的月钱。
三枝咬着嘴唇。垂眸不说话。
侍女装模做样地叹气道“可就是不知道她会不会顾着你们。万一你去找她,说不定她会故意推托呢。你年纪小心思单纯,不知道这世上许多人心思坏着呢,生怕别人沾了自已的光。”
“阿花人最好的!”三枝立刻反驳。
“噗。就说你为人单纯善良了。”侍女掩嘴笑“你就没有听过,能共患难,却不能同富贵的先例?这患难时,人与人啊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离不开谁。可若是其中一个富贵了起来,可真就是此一时彼一时了。她以前是好的,但现在不同了啊。”说着,表情十分的同意,看着三枝“说不定,她不肯答应让你进府里做工呢。”
“你不要胡说!她为什么不答应?”三枝恼道“你就会胡说八道。”
侍女一笑,却不明说,只是上下打量她:“那谁知道呢。”
三枝紧紧抿着嘴,又不肯说话了。
“其实,不如这样。只要你把这做工的契约签了。她就是不愿意你在府里沾她的光,也不行了。”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张写了字的纸来“这人啊,最要脸皮。你若是在都在这里了,她是你的同乡怎么能不照应你呢?”
三枝只是飞快地瞄了一眼那张纸,就再也不看过去了。
“只要在这张纸上画了押,你就算是承接了我家公子府中的工,到时候每个月几十辆银子都还是少的呢。”侍女把契约放到她面前,十分感叹的样子“你实在是运气好极了。”说完随手便将红泥也拿出来,伸到三枝面前“按吧。”一副不甘愿让她占这样的好事,却不得不接受现实的颓废样。
三枝却不动。
“你这是怎么的?”侍女不悦了。脸一下子便沉了一下“方才我与你好声好气说了半天,你不理会我也就算了,顶多就是看不起我罢了。可现在,你竟然连我家公子的吩咐都不理会?这张契约已经是公子对你的大恩大德了。你如何敢不理不睬!”
可三枝还是不说话。她双手紧紧抓住塌上的被褥,鼻翼微微张动,显得情绪非常不平静,看得出她是十分敬畏侍女口中的‘公子’,可她就是不肯伸手去按指印。
侍女也终于不耐烦了。她是带哄带骗,可竟然一点用都没有“你未免也太不识好歹了吧。你可知道我们公子是什么人!”
三枝这时候终于开口了“我……我不识字。不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
侍女气道:“我不是跟你讲了吗?就是签了就能进府上做工的。”
“我不认识字。”三枝却翻来覆去还是这句话。
“难道公子写这契约会骗你什么吗?!行了,你不用多说。我现在便去回过公子。公子本是好意,你到不领情。”侍女冷笑语气一下子便凌厉起来。
三枝十分惶恐。却紧紧咬着嘴唇。不肯低头。
侍女气得轰一下站起来正要说话,这时候,马车停了。
三枝立刻忍疼从塌上爬起来“我去见阿花。”
侍女愣了一下,连忙拦住她,脸上的怒意不再,反倒陪笑说:“你看看你,我只是与你玩笑,你不会真当我生气了吧。这做不做工的事,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你不愿意还不就算了吗。我就是替你心急,觉得你放弃了大好的机会。行,你不想签,现在就先不签。你腿没好,还是不要随意走动为妙。万一到时候留个残疾,可不好看。”
三枝低着头,固执地说:“我要见阿花。”
侍女脸上已是十分的不耐,忍道:“你的同伴此时说不定在我家公子身边服侍呢,你也见不到她的。你以为她像你啊,连好歹都分不清。我看着以后,你同伴吃香喝辣,你也只有看着的份。”伸手将三枝按回塌上,想强行让她继续躺着。
“我要见阿花。”三枝翻来覆去的话又变成这句。她说着一把就推开侍女,重新坐了起来。自已扶着车壁就向外走。
那侍女哪有她的力气大,被推得一就摔了个屁蹲。厉声道“你!”
“阿花。”三枝却突然惊喜地叫道“我听见阿花说话了。”理也不理她,就把车帘子打开。可看到了远远那个陌生的贵女模样女子愣住。
待女把要骂的话咽了下去,皱眉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见到一位妙龄少女正端端站在族庙外的雪中,一身暖衣衬得她眉目如画。哪里像是跟三枝这种人一路的,不可置信道:“那个就是你同伴?你们真是一个村的?”侍女也不过是听领头的侍女吩咐做事,没见过刘小花。
三枝也是同样的震惊。她盯着那个远远的身影没说话。
侍女看着转念笑说:“你瞧见了吧。你同伴可比你聪明得多了。不像你,不知好歹。”
族庙门前,刘小花那一声断喝,那么远的三枝都听到了,站在族庙门口的大和尚和护卫自然都听见了,立刻就扭头向刘小花那边看过去。
大和尚完全没能认出刘小花来。
毕竟她一身华服,身后还有侍女相伴,完全是贵女的样子。所以他没能把这位锦衣小娘子,跟之前那个篷头垢面的村姑联系在一起。于是看也不敢多看她一眼,就立刻低头躬身,不敢直视,怕冲撞了贵人。
阿心见刘小花下车了,连忙也跟着下来,但却并没有多话,只是不解地看看刘小花又看看那个和尚。
“这个人犯了什么错?”刘小花问。
大和尚禀道:“他犯了偷窃之罪……”说着说着突然停下,分明是觉得刘小花的声音十分耳熟,抬头向她看过去。
他这样的人,目光毒辣,立刻就分辨清楚自已面前所谓的贵女是那个村姑,虽然惊愕,但眼中的怨毒一闪而过,随后若无其事,说:“他与同村人合谋,偷窃了庙里的财物,别人跑了,他却被抓住了。照着族中的规矩,犯了偷窃之罪,是要打断手脚的。所以他才会这副污浊的样子。”
又笑对刘小花说“不知道小娘子与六公子在路上,有没有遇见两个十多岁的小姑娘,如果遇见了,还请告知一二,那两个女子便是他的同谋。就算找不到她们,明日一大早我们也会让族中出面,通报她们的家人。让她们的家人前来替她们受刑。养不教,都是家长的过错。”
阿心并没有多想,她看了看躺在地上全身是血的身影,好奇插口问:“他偷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竟然要打断手脚?”
“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不过我刘氏从来注重门风。只要是偷窃,便是品性有亏,不分所偷物品贵贱,都得打断手脚。刘家容不得这种龌龊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