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月色,如此美人,这般伤情伤绪,真是应了那四个字,我见犹怜!
他心疼之下,终于按捺不住拽起了她的手,可喜的是她竟然并不反抗。于是他牵着她的手,将那柔荑放在秘籍上,扯开油布,轻声絮语,“你看看,是真的,我再不骗你。”
她不过淡淡的睨了他一眼,他索性再近一步,握着她的手,翻开了那本册子,“你看看就知道了,哪怕只看一眼,好不好?”
她整个人恹恹的,没精打采随意瞟了一眼,一脸的不置可否。他不甘心,愈发上劲,索性翻开第一页,认真地指给她看,“你瞧,是不是和他当日传你的心法一脉相承?”
他颇为兴奋的看着那几行字,说时迟,忽然一阵强烈的压迫感袭上胸口,他窒了一下,脑子里陡然冒出两个字,不好。
可惜他只能想到,却无力出招。那股内劲将他压得喘不上气,旋即他的身体被推了出去,跌跌撞撞无力平衡,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沈寰已施施然站起身来,手中握着那本秘籍,轻轻扬着嘴角,冲着他笑。
笑容不再如龙女般端庄,却恍若罗刹一般魅惑,看着令人肝胆俱伤。
“多谢你了。”她扬起秘籍,“看在你赠书的份上,我不伤你,权当是回报罢。”
何患奇半躺半坐在地上,几乎失笑,“何苦呢?你明明轻轻松松就可以打赢我。当然即便你赢了,我也不会轻易告诉你秘籍在哪儿。可没想到,你却用这样的方式骗取我的信任,可笑我刚刚还真以为你是伤心欲绝,原来不过都是装的。”
讽刺的笑容漫上眼角,他总结道,“你的心机,更上一层楼了。”
她笑笑,踱着步子,仰起脖颈,像是在吸收月光精华,“要是直接抢,那多没意思。既然不能伤你,不如玩得开心点。我许久都没骗人了,真怕技艺有些生疏。幸而你肯上当,所以我更加要感谢你。”
他仰面大笑起来,“果然还是如我所料,可惜我料到了,最后还是被你的样貌迷惑。”
“这就是你们男人的不对,怪不得女人,更加怪不得生得好看的女人。”
他凄然点头,垂着眼睛,“你玩够了,该回去找姓顾的,你们两个做的好戏,我真没想到,他原来也是做戏的高手。”
“哎,不是这话。”她清脆利落的替顾承撇清,“他是他,我是我。向来只有我骗别人,从来用不着和人联手。他什么都不知道,所以这场戏才好做得有模有样。”
他早已不在乎这话的真伪,身子向后仰去,“秘籍你拿走,我也少了牵累,只是以后若有人因此追杀你,可千万记得,别赖在我头上。”
她轻蔑一笑,“自然不会。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做了,就不怕认。”俯视其人,忽地扯下秘籍首页,向他掷去,“这页我看过了,留给你,说不准参详一阵,将来还能充当你保命的家伙事儿。”
他捏了捏那轻薄的纸,笑容自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话说的是你,也是我。”
没什么好说的了,她收好秘籍,不再理会他,迈步就要离开。他忽然出声阻止,问道,“你为什么放过我?”
她倏然回眸,在他眼中看到一股渴望的神色,她都明白,这个人心里还有企盼,他在盼着自己能说一句宽慰他的话。
可她不愿意,也绝没那么好心。她从来不怕在伤口上再撒下一把盐,反正伤口长在别人身上。
“我不想伤你,更加不能杀你。因为我不想给他惹麻烦,这是京师,他有家有业也有身份,我不会让他轻易涉险。”
她说的句句都是实话,也是她心里的话。只是实话有时候伤人,在何患奇听来,清楚明白,她对他没有一点情分,也没有一丝心动,她全盘否定了他这个人。
他再度垂下眼,点点头,唇边扯出一丝阴郁的笑,“愿赌服输,我明白了。”
话已说尽,她甩袖带出一阵清风,自他身畔跑过。奔出的速度,比来时还要快上许多,也许是因为归心似箭罢。
☆、第38章
<祭告>
沈寰飞快奔回顾宅,站在大门前,仰头望了月亮,月色如水银倾泻下来,好似比之前在旷野中看到的还要深邃明澈。
大约是和心情有关罢,眼下真是瞧什么都觉得格外美好。
推门进去的一刹那,向来自信的人竟然生出几分忐忑。她要去安抚他了,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结果。不过她告诉自己,要有耐心,学着他惯常对待自己的态度——现下总该是她回报他的时候。
门没上锁,应该就是为留待等她罢。她笑了笑,迎面看到他站在桃树下。这个时节,桃花早已开了一半,谢了一半,但夜色之下,花树的妖娆远不及树下之人的清雅耐看。
让人心生安心惬意的坚定,也让人感觉平心静气的温润。
他只是望着她,两两相对,他轻轻的笑了一声,“回来了。”
像是等了许久,更像是等得十拿九稳。她心里有些迷惑,歪着头瞧他,“你知道我一定会回来?”
他皱眉看她,半晌伸展了眉头,也不答她的话,“饿了么?厨房里有银丝面,去吃点罢。”
她眼睛瞪得更大了,怎么会这样,他好像一点都不生气。或许他真的早就算准了她的一举一动,也还是能认真包容她的所作所为。
“你不生我的气了?”
他极轻极轻的叹了口气,“那是从前的你,不值当我为她生气。那时候我不认识你。”
她笑了出来,他却又摇了摇头,“虽谈不上生气,不过还得问一句,你要的东西拿到手了?”
听他这么问,方才那点子喜悦竟然一扫而空,她只觉得有些羞耻,悻悻道,“恩,拿到了。”
他紧跟着再问,“他人呢?”
他应该是关心那人的安危,她不敢在这个时候再逗弄他,老实回答,“他没事,一根头发丝都没伤着,我放他走了。”
他点了点头,心里如释重负,“去吃饭罢,我陪你。”
她现下还不饿,走过去站在他对面,发觉自己仍是得仰起头才能看清他的脸,明明自己这半年又长高了的。
“我本来预备着和你说对不起,可是你什么都算到了,好像就用不着我说这话了。”
她说得满含委屈,光听话音儿,不知道的只怕还以为受骗上当的人是她,有心激怒别人的是他一般。
其实不过是攒了一肚子哄人的话,到了发觉无的放矢罢了。
他笑笑,善解人意的道,“你说出来,我依旧爱听,也是可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