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1 / 2)

千金罗刹女 篆文 2543 字 2天前

胖和尚眼神凝滞,变得暗淡,许久轻叹,“这里是佛门……”

沈寰接口,“佛门讲慈悲嘛,可世间万相,有善有恶,佛祖也不能度尽恶人,所以才需要有我这样的人来平衡,这就是人世。苦乐交替,有生有死。冤孽自造,结局自了!”

胖和尚神色一凛,低声道,“杀人有很多方法,武艺只是一门技艺,和裱画、弹琴、唱戏一样,不该沦为杀人工具。”

沈寰正色,认真答他,“大和尚错了,我只想手刃仇人,况且,武艺不是旁的技艺,根本就是杀人技。即便杀人藏锋,那也是用来杀人的。”

胖和尚默然,半晌看着她,“言辞太烈太锐,不是吉兆。”

沈寰淡笑,“我本来就没想求什么好报,更加不求退步抽身早。”

“宁思进,莫思停。”胖和尚沉吟,“是武学的门道。罢了……”

听着有门儿,沈寰倏然挑眉,“你肯教我?”

胖和尚摇着头,“还没让你瞧明白,我怕你不服气。”话音落,茶汤泼出,以力凝结,似一道弧线完满的光柱。

“哗”的一声,坠于桌边,一同落下的还有一只细脚伶仃的蚊子。

沈寰心悦,“我拜师,你来教我。”说着就要起身。

胖和尚挥手相阻,“我让你见的是内劲,我能给的也只是内劲。除此之外,一概不教。”顿了顿,“所以我不算你师傅,你不必拜。我也不会承认,你跟我学过什么。”

沈寰怔了怔,旋即问,“那你拿什么教我,内功心法的书么?”

胖和尚一笑,“有,到时候你自己参悟,我只管给你看,不管点化。”

沈寰想了想,颔首道,“好,就依你。”

“先别忙,我还有要求。”胖和尚慢慢说道,“从明日起,连着一个月,你每晚子时三刻来这里找我,打扫禅房寺院,要每一间都打扫到。一共一百零八间,做得到么?”

沈寰当即道,“只要你肯传真东西,我没什么做不到的。”

“好。”胖和尚眯着眼睛一笑,“那就这么说定了。”

声音又变成了清澈的溪水,仿佛刚才达成的是一桩令人愉悦的交易。

沈寰临出门,忽然回首,“还没请教,你的法号?”

“江湖事,不问因由。”胖和尚吃了一口茶,“何况姓名,你我之间没有师徒名分,大可不必坦诚相见。”

沈寰暗道,遮遮掩掩,还不是为了避祸?笑了笑,又问,“那为什么肯答应我?”

胖和尚撇嘴思量,少顷才道,“唉,寺中岁月寂寞,你不懂,我今年还不到四十,一想到日后再也没有人记得我,记得我的东西,就更加寂寞。”

沈寰仰面一笑,跳窗而去。

一个月之后,她得到了一本内功心法,随手翻过,鉴定真伪的同时,也在努力辨认宗派。

刚有些头绪,胖和尚笑眯眯开言,“别想那么多,是真的就行。”

沈寰不理,越看越是不解,“难道,你是少林弃徒?都说天下武学出少林,守着那么好的门户,又有一身的功夫,怎么会跑到这里做一个低等僧众?”

她不问他到底做过什么,只是好奇他如此做的初衷,胖和尚欣慰笑答,“少林有什么好?怎知不是浪得虚名?一身功夫有什么用?京城的大庙香客更多,更舍得给钱。人生在世,哪儿有那么多大事可做,我只图自在舒坦,四个字而已。”

沈寰倒真心喜欢他这副调调,还要再问,他却摇着手,声音低沉下去,“不说了,这是拓本,送你的。学成学不成,咱们都不必再见。就当它和你有缘,看看你能走到哪一步。”

有缘,他磨了她一个月的心性,坚持与忍耐,到最后还是被她拿到这本心法,这就是缘。

可惜她太累了,需要补充睡眠,拿到手的东西,也不敢立刻开始练,精力不济,修习内功等于求死。

一觉醒来,才发觉天地有变。安静的小院忽然热闹起来,推开门,祝妈妈正陪着一个陌生妇人,边说边往内院走来。

妇人打扮得花红柳绿,四下里正打量着宅院,扭过头,四目相对,妇人停下了步子。

“呦,老姐姐,这位是……”妇人看着沈寰,仿佛得见至宝,“是家里小姐不是?”

祝妈妈笑着说是,“是三爷的堂妹子,今年才从老家上来,怨不得嫂子不认得。”

妇人冲着沈寰颔首,发觉对方只是微微点了点下颌,原来是个冰美人,性子不算好,可是长得是真俊俏。

“姑娘今年多大了?”妇人喜滋滋的问道。

沈寰不吭声,祝妈妈只好代答道,“我们姑娘过了年,虚岁才十五,小呢。”轻轻拽了拽妇人的衣衫,示意她往上房去罢。

“哦,还不到十五啊,”妇人讪讪笑了,“瞅着不像,这身量,这模样,我还说……”

祝妈妈咳了一声,她嘴快,甩了一句,“像不等于是!还早呐,请您来,是说我们三爷的事,您赶紧着,太太还在前头等着呢。”

俩人挽着胳膊说笑着去了。沈寰冷冷看着,人走远,她甩袖返回屋内。北方人身量高,她比一般北方女孩更要高,所以看着才像十五的,只是这话从一个媒婆嘴里说出来,她听着不舒服。

转个念头想想,自己该是长大了,不再是小女孩的模样,兴许已经有那么点女人的味道了。

八月节早过了,天儿渐渐凉下来,太阳落山,小凉风一吹颇为适意。沈寰心里烦,调了半晌内息也还是觉着烦,索性出了屋,溜达到院子里,预备在树下发会子呆。

枣树下已站了个人,薄薄的侧身,挺拔的长腿,颈子微垂,那样子像是怀着满腹心事。

她走路没声,见了这情形,只得故意弄出点声儿来。他听见了,转过头,月光洒在脸上,分明是窒了一窒的神情。

自从送完玉簪子,顾承就像有意躲着她,这一躲就是一个月。好在这一个月里,她有她的事要忙,顾不上理会。可今晚撞在一起,就容不得他再避开。

他脚下像是黏住了,沈寰就主动迎上去,星光想必是一点点落在她脸上的,还没到近前,忽然听他低声问,“你这阵子,休息不好么?”

连着一个月夜里不睡觉,自然好不了,可她不承认,“没有啊,我挺好的。”

顾承不满的看着她,“眼底一片郁青,哪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