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甄明瑶说她若嫁出去,小心天高皇帝远,弄死自己。
她只当狠话听,却没想到,一样大的年纪,她真的能下得了手。
顾琅景摸了摸她白皙小巧的耳垂,继续道,“她自然不认识,但是宁乐郡主认识。楚琏在陈柳的怀中发现了一封信,甄明瑶她们出了一千两银子,让他下手。”
他冷哼,一千两就想要他放在心尖上爱重的人性命,不知好歹。
明琬咬唇,前世赵夫人利用丁氏害死自己,这辈子,甄明瑶又买凶对她下手。
已经数不清多少次了,她心中隐隐泛起了恨意。
不想再忍了。
明琬垂下头,灯火在她发前打下一片阴影,教人看不清眼神,只看得出她的身子微微发抖,好像一碰就会碎。
顾琅景看着心疼,伸出左手轻轻的揽过她瘦弱的肩膀,下颌抵在她发间,轻声安抚,“琬琬,别。孤在呢,一直在这。”
下方传来了低低的呜咽,不一会儿就脆生生的哭了出来。
好似迷途的困兽,找不到方向,兀自舔尾可怜。
顾琅景俯首,他看见自己的腰身缠上了一双细嫩无节的手,紧紧的攥着。
“呜——她们,她们太欺负人了……”
小姑娘哭的梨花带雨,眼泪鼻涕蹭了他一身。
他怜惜的擦掉了她脸颊的泪,见她两个眼睛湿湿的,就连鼻尖也红了一片,好像膳房师傅手中的胡萝卜头。
他扶正明琬,神色无比认真道,“琬琬,从今天起,你给孤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谁打你,你就打回去。谁欺负了你,你就十倍还回去。你做不到的,孤替你做主。”
“听明白了?”
明琬眼里噙着泪,沉默了良久,轻轻点头。
后来她哭腾的累了,不多会儿就睡着了。
顾琅景细心的替她掖好了被子,望着她干净乖巧的睡容,到底没忍住。
轻轻在她额间啄了一个吻。
小丫头,迟早要你睡在东宫,下不来床。
*
翌日清早,曦光透过窗纱照进来,柔和了不少,外头隐约传来宫人们的耳语。
明琬醒时顾琅景早就没了踪影。
她起身,瞧见精美华廊下,长乐公主坐着,旁边站着两个拿着膳盒的宫女。
四目相对,长乐眨了眨眼,里头冒着一丝狡黠的光。
“嫂子,你醒了。”
明琬瞥了眼地下的宫人,急忙将手比在唇间,“公主,你又乱叫。太子殿下他有侧妃的。”
顾眠芊“嘁”了一声,“怕什么,这是未央宫,就是兰月进来,也得给本殿下伏着。”
“而且——”顾眠芊想起了兰月,不屑一笑,“她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个倒贴的花瓶。”
从前她不怎么关注那位兰侧妃,可经历了昨晚,想到那人缠在唇齿的那个吻。她小心翼翼道,“为什么这样说?”
顾眠芊坐在床对面的桌前,娓娓道,“兰月自小进宫时见了哥哥一面,就一直惦记。及笄后,更是央求兰将军跟父皇说,愿把兰家的兵符交给上来,只求让兰月进东宫。”
明琬咬唇,顾琅景好像说过,兰月对他用了何种手段才嫁进来的。
“兰将军战功赫赫,威信极高。就是他不送,父皇也会找理由架空他的权势。所以,他不仅卖了个人情,还成全了自己闺女。有兵符拖着,父皇不可能拒绝。”
“可是哥哥不愿啊。”顾眠芊叹了口气,生在皇族,她太了解婚事不能做主的感觉了。
这也是她迟迟不与兰绍说破的原因,再加上她烦极了兰月,不愿当她嫂子。
“嗯。”明琬听闻了皇家秘辛,沉默的点点头。
这世上,好像不止她,每一个人都有他的身不由己。
她感慨道,“若兰月能安分的待在东宫,也不枉兰将军的一片苦心了。”
“别提了,兰月出嫁那日,东宫都没派人迎亲。是她自己坐在轿子,被兰家下人抬进了宫。”顾眠芊眼眸熠熠,“哥哥就算知道有这么个人,面都没怎么见过。”
明琬垂着头,没说话。
顾眠芊轻拍了下自己的嘴,“呸”了一声,“不提她了,你好好洗漱用膳,我让书画把你送回府。”
顾眠芊今日穿了一身明黄宫裙,心情甚好,笑道,“昨晚你在宫里过夜,你母亲那边我命人传话了,嫂子你放心就行。”
明琬感激的冲她弯眼一笑,她好像第一次感受到同龄姐妹的温暖。
想想家中的甄明瑶,她不自觉挺了挺腰身,这一次她不会再软弱了。
用过早膳,明琬同顾眠芊道了别,坐上软轿,出宫了。
甄政今儿意外的没去上朝,她到府邸时,正堂静悄悄一片,都坐的整整齐齐。
在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