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烨辰与他对视一眼,两人的眼底都是有些冰凉的笑意。
这顿饭吃的如同嚼蜡,腾芽是没吃出什么滋味。且从头到尾,静夜一直低着头,一言不发。
已然从她眼底,找不到从前对裕王的半点温情。
“多谢皇上和腾妃娘娘的款待。”用完午膳,裕王便直接了当的开口:“营中还有要紧事,只能下次再去给皇上请安了。”
“裕王这就要走?”凌烨辰沉眸看着他。
“多谢皇上的款待。”裕王快步走到静夜身边,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顺势搭在了自己的螳臂上。“静夜这次莽撞前来,在皇上面前失仪,还险些冒犯,还请皇上见谅。只是她如今身上还有伤,皇上能否允准本王先带她回府治疗,改日再来赔罪?”
“这话便是见外了。”凌烨辰饶是一笑:“既然是一场误会,朕的羽林卫还不慎伤了侧妃,这件事裕王殿下不追究便罢,何须请罪。”
“多谢皇上宽宏。”裕王很是高兴的朝凌烨辰颔首示意。
“皇叔……”腾芽刚要开口,就听见凌烨辰吩咐颂昌:“去准备最好的马车,以及金疮药,送裕王和侧妃回去。”
“是。”颂昌利落的退了出去。
裕王这才将目光投向腾芽:“知道你和静夜难得见一回,难解难分的。但安城确实有事,你也要同皇上南巡,不如下次再聚吧。”
静夜默不作声,如同哑巴一样任由摆布。
看到这个局面,腾芽也不好一个人坚持,唯有点头:“那皇叔和侧妃就慢走,芽儿就不远送了。”
“告辞。”裕王从容一笑,领着侧妃快步走了出去。
这个时候,腾芽脸上的担忧才慢慢的显出来,有些闷闷不乐的自顾自坐了下来。
“怎么?你就那么想裕王侧妃留下来陪你?”凌烨辰轻轻的递了杯茶送到她的手边。“喝着润润喉。”
“皇上何等聪明,怎么会看不出臣妾的心思。”腾芽侧过脸去,没有接过茶盏的意思。
“正因为朕看出了你的心思,才必得这么做。”凌烨辰担忧的说:“正如你对裕王所言,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盛世的事情你都管不了,何况是裕王后院的家世。静夜拼命的闯进军营,就是为了能见你一面,朕料想她能说的不能说的,应该都对你明言了,继续留在这里,对她也没有任何好处。倒不如回去,跟在裕王身边,也能让她少吃点苦头。”
“皇上的话,臣妾听不懂。”腾芽心里别扭,他已经看出来静夜不愿意回去,却还坚持送她去,像是为了躲避麻烦,才故意撇开这个人似的。难免叫人多思。
“若静夜真的知道什么,而裕王却不能将她束缚在身边。换做是你,一个不听话又有威胁的人,你会怎么做?”凌烨辰脸色一沉,语气陡然就变了。
“你是说皇叔会杀了她?”腾芽有些不信:“皇叔当初为了她,不惜背叛英乔姐,他们之间怎么可能连一点情分都没有?”
“有情分,也不代表不会起杀心。”凌烨辰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出来:“你熟悉的,是那个自幼陪你一起长大的裕王,可是你不熟悉的,是现在站在你面前,却野心勃勃的裕王。离开盛世的这一年多,很多事情都翻天覆地了。邻国如此,盛世亦如此。芽儿,朝堂上的事情,朕不希望你费心干涉。至于盛世的事情,朕更是不希望你被卷进去,卷进深不见底的漩涡。人总是会变得,你如此,裕王也如此。终究不过是时间罢了。”
“也就是说,皇上你也看出了裕王的心思?”腾芽的心悬在半空中,七上八下的不安宁。
“看得出,也看不出。”凌烨辰把手搭在腾芽的肩上,热茶送到了她的唇边:“朕不要你理会这些事情,带你出宫南巡就是为了散心,你只管高兴就是,别的事情,不要费心。很多事,也不是你力所能及。”
最后一句话,腾芽深信不疑。“皇上说的是,芽儿能安心的留在皇上身边,已经很好了。还真不是什么事情都是芽儿力所能及的。只是觉得静夜可怜。”
“你觉得可怜的,兴许她是沉醉其中不能自拔。”凌烨辰蹙眉道:“裕王将她的手握住,朕觉出她似乎没有抵抗。”
“皇上心细如发。”腾芽微微勾唇:“只是有件事,臣妾一直心存疑虑……”
“你想问什么?”凌烨辰与她对视一眼,其实心里就有数了。
腾芽看着她的眼睛,漆黑的眸子里印着些许金秋的阳光,到嘴边的话,她还是咽了下去。“罢了,皇上说得对,既然难得出宫,就该收拾心情好好的玩一玩。感情的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芽儿插不上手,也不想理会。”
“好。”凌烨辰温眸道:“你是想在这里多歇一会儿,还是继续赶路?”
“赶路。”腾芽笑吟吟的问:“只是会不会太麻烦了?”
“不会。”凌烨辰温和的说:“这次出宫随行的羽林卫不少。每到一处,便有一批先行军,一边查探前面的情形,一边在合适的地方安营扎寨。咱们在这里歇着的时候,他们已经赶到下一个地点做这些事情了。至于这里,留一部分人继续收拾便是。”
“怪不得皇上这回择的,都是比较偏僻的路,原来是一早就做好了打算。”腾芽微微舒唇:“皇上真是思虑周全。”
“偏僻的地方人少,人少的地方风景就好。”凌烨辰温和的看着她的眼睛:“朕也不希望途径各处,官员们净水泼路,红毯铺街的,劳民伤财不说,还失了南巡的乐趣。倒不如这样好,只是会让你吃些苦头。”
“臣妾不觉得苦,这样子很舒服呢。只是若能和皇上一道骑马,就更好了。”腾芽伸展了筋骨:“坐车久了,会腰酸背痛的,不如骑马来的舒坦。”
“你呀。”凌烨辰捏了她小巧的鼻尖,笑吟吟的说:“今儿就算了,你身子不舒坦,还是乘车为好。明天一早,朕陪你骑马可好?”
“皇上一言九鼎。”腾芽高兴的说伸出手,和他拉钩。
凌烨辰被她小女儿的样子逗乐,轻轻的勾住了她的小指头。“一言为定。”
他牵着她的手,送她上马车,好少不得叮嘱一句:“若觉得累,只管让人来告诉朕。朕随时陪你下车走走。”
“多谢皇上。”腾芽安稳的坐在车上,由冰玉和腾芽陪着,直到凌烨辰上了马车,她才放下了车帘子。“冰玉,你说若有一日,对盛世举起刀剑的是皇上,咱们要如何自处?”
“公主,您这是说什么呢?”冰玉被她吓得一个激灵:“皇上他自幼是在盛世长大的,就算他不顾念这份恩情,只是冲着和公主您的情分,他也不会如此。”
“未必。”腾芽冷叹一声:“裕皇叔都让我惊愕不已了。这世上的事,兴许果然如皇上所言,都是会变得。”
“主子何来的如此感慨?”黄桃不免担心:“是不是裕王侧妃对您说了什么?”
“静夜说……皇叔想当皇上,要对父皇下手了。”腾芽将信将疑的看着自己裙摆上的仙鹤,眉头紧锁。“我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可若果然如此,我又能做什么?”
“公主别听静夜胡说,她八成是因为丢了孩子,神志不清了。”冰玉气鼓鼓的说:“她就是巴不得公主您没有安乐的好日子过,每次看见她,都没什么好事。往后公主不要再见她了。至于裕王殿下的事,早就不是公主您能过问的了。”
“是啊。”腾芽点了点头:“我累了,小睡一会儿。”
“好。”冰玉给她盖上了薄薄的毯子:“公主睡吧。”
马越走越远,凌烨辰才慢慢的放慢了马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