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放心,奴才叫人好好看着,绝不会让他自尽。”这点把握,德奂还是有的。
皇帝这才稍微宽心了些,不再多言。
很快,辇车就到了皇极宫。
羽林卫将人牢牢的捆好,就扔在殿上候着皇帝回来。
一见到那刺客,皇帝心里莫名的怒火就直冲玉冠,周身散发着威严之气。
“朕知道你未必会说,甚至还会嚼舌自尽以求能少受折磨。但朕想要告诉你的是……”皇帝敛眸,目光里交织着阴戾与寒凉。
那刺客并不敢抬起头,却又想知道到底皇帝会怎么收拾自己。
”若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共处背后指使。朕便会封你为护国将军,为朕驰骋沙场。你的父母兄弟、妻子儿女,也会享有殊荣。能为朕办事的人,朕绝对不会亏待。“皇帝的言辞不容置疑,每一个字都散发着巨大的诱惑力。“向来人都是求生,没有求死的。你若是违拗朕的心意,那即便是你死了,朕也同样不会饶恕你的家人!”
刺客身子一颤,猛的抬起头。这样近在咫尺,皇帝的每个字,都让他燃起了活下去的希望。
他不住的点头,似是想通了。
德奂得了眼色,解开了堵着他嘴的布条。
“皇上,奴才有罪,奴才该死。奴才并非存心要违拗圣意,不过是听吩咐办事罢了。”那刺客战战兢兢的说:“奴才只是奉命去斋堂纵火,奴才真的没有行刺任何人。”
“别说这些废话。”皇帝眼色一沉,目光锐利的瞪着他:“是谁指使你放火?”
“宓夫人。”那刺客稍微犹豫,就脱口而出。“宓夫人并未说过要行次什么人,只是做做样子,佯装行次罢了。最主要的目的是纵火。”
听到了心里的那个答案,皇帝似是轻松了不少。
可刺客却仍然心中不宁:“皇上,奴才自知有罪,可奴才真的是奉命行事……”
“你们一共多少人入宫?”皇帝语气稍微平和了些。
“回皇上的话,十人。”刺客道:“我们是分三次入宫,分别走了不同的宫门。由头是宫中增添护卫,或者顶替旁人,在纵火之前的两天就已经等在宫里。”
“还有什么没说?”德奂见皇帝神色凝重,故而问道。
“入了宫,我们就一直藏在雨花阁里听候差遣。宓夫人并不与我们见面,有什么紧要的事情,都是以书信的方式,让飞鸽送来。我们并不回话,把鸽子撒回去就算收到消息。一应的饭菜都是有专门的人偷偷送过来。每晚都是深夜才会有人送饭菜来。这样就能避免被被人发现。宓夫人事先也将雨花阁安排了亲信打理,所以即便我们藏身其中,也不会被外人察觉。”
那刺客沉默了片刻,又道:“其余的几人都在纵火之后,以轮休或者别的由头送出宫去。可我身上有伤,又在脖颈耳侧比较显眼的位置,贸然出宫,只怕会被察觉。所以宓夫人要我继续留在雨花阁里,说是等风声过了,再设法送我出宫。没想到还没出宫,就被发现了……”
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现在已经无比清楚。
“毒害凌夫人的事,可是宓夫人图谋?”皇帝心中已经把这罪责套在了宓夫人身上。所以必有此问。
那刺客却一脸疑惑:“并非奴才不如实禀明,实在是并未听从宓夫人的吩咐经办此事。也不知道是否还有其他人为听候夫人的差遣。”
“无妨。”皇帝心想,单凭放火这一桩罪,就足以让宓夫人身首异处了。所以哪怕下毒的事情没有十拿九稳的证据,也没妨碍。
微微敛眸,他吩咐道:“德奂,你去安排一下。对后宫只说刺客嚼舌自尽。”
“诺。”德奂应声而退。
皇帝则走近那刺客,问了一句:“除了宓夫人,还有和人牵涉其中?”
刺客连忙摇头:“皇上仁厚,对奴才这样宽宏,奴才必然知无不言,再不敢隐瞒了。可我们确实只听从宓夫人的吩咐,再没有和宫里的其他人有联络。”
“你们都是宓夫人母家豢养的死士?”皇帝早有耳闻,宓夫人的父亲,是当朝第一武将。也知道这宓夫人母家早就在暗中招贤纳士,在暗处为自己办见不得光的事。却不想,原来这些奴才的手,已经伸到宫里来了。
“回皇上的话,是。”那人垂下眼眸,道:“宓夫人手上,有奴才等人的卖身契,也有奴才一家老小的居所。倘若得知奴才走漏风声,那就……”
皇帝略微颔首,道:“你放心,朕言出必行。”
“奴才不敢奢望高官厚禄,只求皇上能保全奴才家人平安。”
说了这样多的话,皇帝有些疲倦,待德奂回来,他才道:“你将他安顿在皇极宫的地牢。着人好好照顾。来日扳倒宓家,有你为朕效力的时候。”
“多谢陛下开恩,多些陛下开恩。”刺客连连叩首。
德奂吩咐人谨慎的送他离开,见皇帝面有愁色,少不得宽慰:“陛下,兴许是宓夫人早有了反叛之心,才会做出这样刁毒的事情。求皇上不要生气,以免损伤龙体。”
皇帝冷笑了一声,不悦道:“损伤龙体有什么要紧。她们这是把刀子往朕的心口上扎。从前皇后是这样,苏荷是这样,现下连宓夫人也是这样。德奂,你真以为后宫那些涂脂抹粉的女子,个个心灵和外表都是如出一辙的光鲜亮丽?她们无时无刻不在算计着朕。”
想到这里,皇帝少不得蹙眉:“腾珠的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回皇上的话,内务局送了几个日子来选。只是近来事情太多,奴才还顾不得呈于皇上择选。”
“那就不必选了。”皇帝敛眸:“就下月初一。”
“这会不会太……”从今天算起,到下月初一不过才五天而已。德奂是想说这也太赶了些吧。说不定公主的凤冠霞帔还没准备妥当呢。然而到嘴边的话还没往下说,皇帝已然不耐烦,他只能硬生生的吞下去。“奴才这就去九重殿一趟。”
“唔。”皇帝略微沉首。“别的事情不要走漏风声。”
“奴才明白。”德奂利落的退走几步,还没转身就又被皇帝叫住。
“凌夫人无碍,朕要大赦后宫。徐丽仪从前是住在哪个宫殿?”这些细微的事情,皇帝早已经不记得了。
“回皇上的话,是明月宛。”幸亏德奂记得。
“明月宛太小也太偏了。”皇帝并不满意:“可还有别处?”
“清风殿还空着,日常总有奴才去收拾。”德奂见皇帝抬举徐丽仪,便择了一处不错的殿宇。
“清风殿不好听。”皇帝忖眉,微思方道:“改为复春殿。”
“诺。”德奂面带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