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年轻的时候没栽过几个跟头, 哭鼻子也不算多丢脸的事情。”一手提着铜锣, 刘老头一边敲着铜锣, 一边碎碎得念叨着身边的江戈, “但活着嘛,也就那么一回事,你们这些年轻的小伙子一个个的……”
江戈跟在刘老头身后慢悠悠地跟着他向前走。
刘老头絮絮叨叨地念着,他也不反驳, 只是听着,一副好脾气后生的样子。
混杂着铁锈与矿物味道的风带着凉意拂过来,青年双手插/在口袋中,仰起头, 看着昏黄的斜阳充斥在天与地之间,间接交错着长长的影子。年迈的老人提着旧铜锣走在他前面, 佝偻的身影就像一道老旧的剪影。
在青年与老年的周围是高大如山的钢铁设备, 巨大的铁塔, 横贯的杠杆臂,下坠的吊锚……一老一少穿行在这些废墟之中,这片废弃矿坑外沿一块较为平坦的地方走去。
随着老人的铜锣声,江戈看着陆陆续续地有老人从废墟里走了出来。
“刘老头, 今天这锣敲得不够劲啊。”
提这个半满编织袋的老太朝着老刘头打招呼,揶揄着。老太年纪看起来和刘老头差不多,一把老骨头同样被这废土星球的风吹得干巴巴的。
老太看得出来年轻的时候应该也是位美人, 就算老了留在这种地方, 和其他人比起来依旧更加注意自己的形象。一头银发明显经过努力的疏整, 用磨光亮的铁线弯制的夹子别在脑后。
刘老头呸了一口:“老头我一年三百六十天,天天这么敲,怎么就你的耳朵今儿分外的灵敏?”
“哟,自己敲不动了还不让人说?”
老太口齿不是饶人的,笑了一声。她的目光扫过跟在刘老头身后的江戈。
“小伙子你可别跟这种死鸭子嘴硬的家伙学坏了。”
江戈笑了笑,没有接老太这句调侃,他从刘老头背后走上前,伸手将老太手中的编织袋接了过来:“我帮您拿吧。”
老太伸手将一丝乱了的头发重新塞回耳后,打量了江戈一眼,看到青年眉眼中原本的那种郁郁少了些。
年轻人是在半个月前飞船出事降落在金星上的。
那也是时隔十三年,金星上第一次有了外来客。
金星上他们这片聚居地已经没有年轻人住了。十三年前,金星上最后一处太空港损坏之后,金星在宇宙之中就彻底地成为了一颗孤零零的老朽星球。等到他们这些老骨头也埋进土里之后,恐怕就再没有人了。
除了垂垂老矣的人,恐怕谁也不会愿意住在这样的星球上。
飞船出事后降落在金星上的年轻人在此前的半个月,一直孤僻,郁郁不乐,很少和别人说话。
这还是年轻人第一次主动和他们说话。
一直以来有些担心这小伙子会不会被处境压垮的老人们松了口气,脸上也露出了几分的笑意。
最后一缕斜阳的余晖抹在厚铁上的时候,江戈跟着久别的老人们走回到了居住点。
“你晚上也就别再躲你那硬壳子的飞船上了,都是铁疙瘩,没有人会去偷的。而且这晚上废原里还是有野兽……”
江戈看着一栋栋紧挨着的不高不低的老房子,紫色的夜幕下,一栋栋老房窗户黑漆漆的。老人们带着一天之中从废弃矿坑里找到的收获各自回到自己的房屋之中。老房的黑暗将干巴巴的老人们吞没。
江戈清楚老人们虽然有从矿坑中捡到一些物资,但一来要用在煮饭上,二来数量太少,他们绝地舍不得在夜晚点火照明。
他看着那些黑色剪影一样的房屋出神。一旁的老刘头见他站住,还以为这小伙子又要一根筋死固执地回飞船上,当下就苦口婆心地劝道。
“哪能呢。”
江戈回过神,将老刘头手中算不上轻的铜锣拿了过来。
“老头你这不要房租白给的房子,不蹭岂不是愧对自己?”
他的语气带了点儿少有的轻快,开了一个玩笑。
“不收房租个屁,明早跟我一道儿捡煤去。”
刘老头见他没有再一根筋,放下心,哼了一声,带着他朝着道路左侧的一栋老房子走去。
这种一栋栋的老房子是当初金星矿坑开采的时候,建造给员工们居住的宿舍楼。不过随着一代代,走的走,老死的老死,这些整齐的宿舍楼就没有几个人住了。
刘老头早就收拾出了一间房,看起来是之前就在担心睡在荒野的江戈了。不过那会子还没有重生的宇宙探险家并没有接受老人的好意。
刘老头摸着黑,不管江戈的拒绝,从自己的柜子里找出了一个坛罐子,然后打开盖子,从取了一点果干给江戈。果干应该是老刘头自己晒的,他一边把罐子放回原处,一边念叨着说这天太黑了,没办法给他煮点其他的饭,饿了就先吃点果子干将就一下吧。
收下果子干之后,刘老头回房子睡了。
江戈关上门,坐在散发着淡淡腐旧味道的床铺上。
他低着头,手指轻轻拨弄了一下手心中刚刚刘老头硬塞给他的那些果子干。捏起一个放进口中,果子其实是容易种的小西红柿。在废土星球上荒地很多,但是土地贫瘠,能种出够老人们平日吃的粮食就已经不错了,剩下的蔬菜果子就显得十分珍贵。
小西红柿干藏的时间可能有些久了,味道不是很好。
江戈坐在黑暗中,一个个吃掉了有些变味的西红柿干。
没有灯,没有光,在星际时代恢复日出而作而落而息的星球在夜晚的时候又静又冷。在夜风里,江戈手腕一番,那把从阿尔茨矿之中开采出来的匕首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这把在江戈用光者001壳子临死前握住的匕首与他似乎已经建立了一种微妙的关系。这种关系是直接建立在灵魂之中的,江戈能够隐约感受到匕首本身的一些细微的信息。
江戈低着头,沿着刀上的线条摸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