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恢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慕挽了解到的有许多失去记忆的人，他们彻底恢复记忆，至少需要三到四年的时间，就算最后恢复了，记忆的能力也大大的减弱。根本不可能回复到从前的状态。

慕挽不太确定自己的姑姑慕小天恢复到了什么样的程度。

是不是把从前的事情全部想了起来？还是仅仅是一部分？

就慕挽看到的，姑姑慕小天面上那种风轻云淡历经沧桑的神情，就已经让人不能把她当成一个简简单单的病人来看待。

慕小天目前恢复的情况，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是可遇不可求的奇迹。

慕挽也说不清楚，上天对姑姑慕小天到底是太过厚爱还是太过残忍。

……

慕家。

刚刚恢复了的慕小天很安静，安静到一整天，不说一句话。

这反而让叫姜音有一些担忧，从前的慕小天是个闲不下来的，稍不满意就要摔东西或者大声的叫唤，但现在的慕小天太过安静，安静到让人觉得沉重的往事要把她压垮了。

当初动手术的时候，他们的想法很简单，只希望慕小天的状况不要再恶化下去，能够变成一个正常人最好不过。

最后手术的效果非常的理想，慕小天也的确是恢复了正常人的样子，但手术效果似乎太好了一点，她还恢复了记忆。

这是姜音万万没有想到的。

对于旁人来说恢复记忆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但对慕小天来说，恢复记忆是在受罪。

慕南城对此只有一声长叹，该逃的总是逃不掉。哪怕暂时逃脱，最终也会被抓回来再受一遍凛虐。

“那件事情你想开一点，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不能再想了，我们要好好生活。”

慕南城拍了拍慕小天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劝慰她。

这些话只能慕南城来说，旁人是没有这样的资格的，说了慕小天也不一定会听，那些沉重的往事，该让它随风而去了。

慕小天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哥哥，见他的头上又多了许多白发。心里面有一点疼，她唇角扯出一丝淡漠的笑容，目光看向了远方。

“我知道都已经过去了，你放心，我不会再钻牛角尖了，我已经钻了一辈子的牛角尖，也受到了报应，剩下的人生是我自己的，我想怎么过就怎么过。”

慕南城红了眼圈，这是他唯一的妹妹，曾经被家里捧为天之骄女，最后却从云端掉落到了泥地里，不，不仅仅是泥地，而是坑里。

她的人生分割成了两段，一段风光无比，另外一段凄惨无比，这两种极端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承受的。

他虽然受了妹妹的连累，也曾怨过，恼过，生气过，可是看她现在的样，却又没办法真正生气起来，自己家的女儿自己没管教好，受到那样的因果报应，也在情理之中。

他不指望慕小天能够重新出人头地，只希望她的后半生过得顺遂一些，不要再经历波折。

他想了想，说道：“你知道就好，天冷了，不要老呆在窗户边，这边的风大，吹感冒了不好，你现在的身子骨比较虚，经不起折腾的，而且天天吃药把身体都给吃坏了，自己要多保重。”

他絮絮叨叨的说着，说完之后又觉得干巴巴的。

慕小天笑了一下，她苍白病态的面容上泛起了一丝微红。

“我喜欢这个落地窗，站在这里能看见外面的风景，还能看见南山，我有时候会觉得后悔，年轻时候能跑动，却不想跑，只想穿漂亮衣服，化漂亮的妆，每天家里热热闹闹的开舞会，现在老了反而想去外面走走看看，去看不同的风景，山里面逛一圈，林荫道上走一走，偏偏现在又走不成了。”

“哥哥以前你们经常推我出去，我那么重，让你们受苦了。”

慕小天的说着这些话，懂事让人心疼。

慕南城心里面有许多感慨，如果妹妹早些年也是这样善解人意的话，当年的事情或许就不会发生，她跟墨其远两个人，说不定还是一对令人羡慕的快活夫妻，两家都有钱有势不会亏待了他们，只要他们感情好，其实长辈是没有其他要求的。

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你不用这么说，你的病能好我就高兴。”

慕南城转过身去偷偷抹掉了眼角的泪水，又跑到里屋，为慕小天拿了一块毯子，盖在她的身上。

慕小天冰冷的眼神有一丝温柔闪过，她低声说了一句“谢谢！”又道：“挽挽怀孕了八个多月了吧，嫂嫂该去那边照顾挽挽了。”

慕南城算了算日子也差不多了，离慕挽预产期大概还有一个多月，的确该让叫姜音去那边照顾女儿了。

慕小天这边只能由他来照顾，可是他要上班，到时候说不得就要请个护理。

慕小天眼眸微垂，说道：“哥哥，你放心去上班，我自己会照顾自己的。到时候麻烦你帮我请个护理，我想要个年轻点的女孩子陪我说说话，不想要年纪太大的每天都是家长里短，听得很没意思。”

慕小天的话说的很有童趣，慕南城忍不住笑了。“年轻的女孩子，照顾的哪有年老的人照顾得好，现在很多年轻的女孩子根本就不会做饭，而且让她照顾你上厕所这样的事情，他她不一定干得来的。”

“我就想要年轻的女孩子。”

慕小天很固执，她的眸子中有一丝歉意，还有无尽的恨意。

她微微垂下眸子，不让自己的恨意表露出来，以免吓到了哥哥。

她能看得出来，现在的哥哥为人沉稳，每走一步要想好三步才敢行动，哪里还是当年那个大刀阔斧，励精图治，朝气蓬勃的慕家长子。

时光把他们都改变了，只不过变得越来越糟糕。

慕南城最终还是没有拗过慕小天，只好答应了他。

“事先跟你说明，如果人家照顾得不好，你也不要朝着人家发脾气，回来好好跟我说，我大不了把人给辞掉，你坐在轮椅上把人家惹生气了，她欺负你可没人帮你。”

“没人能欺负得了我。”我也不会再让别人欺负我了，这是慕小天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