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2 / 2)

在顾克英的眼里,陆郁没有立刻起身让开,而是低着头坐在地上,赌气一样攥着字典的一角。

这让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在她的眼里,陆郁永远都这样,犟得跟别人欠了她几条命一样,除了跟自己对着干,还能干什么?

顾克英把筷子一摔,一把推开脚边的陆郁,在陆郁错愕的表情中把字典拽了出来,重重地往地上一砸。

字典老旧,在这一砸之下纸页散了满地,顾克英气得用手指着陆郁,大骂:“我欠了你什么?啊?你说我欠了你什么?现在满意了没有?这里面有钱吗?有钱吗!”

在顾克英激动的大骂中,饭桌失去了支撑,重心不稳,上面的碗筷和菜碟一股脑摔了一地,汤汤水水和剩菜沾了陆郁一裙。

陆郁瘫坐在被汤水浸湿的纸片里,像坐在一地脏污的雪中,仰着头,眼里湿漉漉的。

客厅的动静太大了,陆长源从卧室出来,看见满地狼藉和剑拔弩张的母女,厉声呵斥了一句,拉着气得浑身发抖的妻子回房了。

卧室里传来低声的争吵,陆郁抬起手用手背抹了把眼角,站起身去拿了抹布和扫帚,扫着扫着,眼泪突然决了堤。

第3章

陆郁把客厅收拾好的时候,父母的卧室里争吵声才渐渐小了下去,最后归于沉寂。

陆郁去阳台上搬了两块垫花盆的砖,用它们撑住了折断的桌腿,又把散落的纸张全部捡了起来,把上面的汤水擦干,按照页码夹在了字典中,脏东西全部倒进了垃圾桶。

她抬头望了望钟,时针指在九点。

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陆郁在阳台上站了一会儿,窗户大开着,夜风吹拂着她的发丝,痒痒地打在脸上。

时值十月初,公寓楼前的桂花树零零散散开了花,香味浓厚。

等风把她眉间的皱痕吹平了少许,陆郁吸了口气,回去了客厅。

恰巧,顾克英也推开了房门出来,乍一看见清爽干净的地,愣了一下。

母女俩在客厅里遇见,顾克英的眼眶发红,脸色却白得吓人,陆郁张了张嘴,想说话但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顾克英沉着脸擦身走过,去厨房倒了杯热水,陆郁让开的一瞬,眼眉低垂着,忽然看见妈妈右手虚虚握着拳,透过指缝,几片白惨惨的药丸就这么撞进了她的眼睛。

“妈……”陆郁没有回房,扭头朝厨房那边叫了声,“你……你病了?”

顾克英背对着陆郁,端着水杯的手蓦然一紧,没有回头,只有声音没有温度地传来,“是啊,马上就要病死了,你满意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陆郁急忙解释。

顾克英把水一饮而尽,没有回应,转身拎起垃圾袋,朝门口走去。

陆郁忽然有点生气,她几步跑过去,一把扯过顾克英手里的垃圾袋,推开门走了出去。

顾克英的手指被刚才的那股力扯得发麻,她站在原地,看着陆郁消失在门口的背影,莫名觉得今天的陆郁有些陌生。

阳台窗户没关,空气中飘浮着淡淡的桂花香,这个时候陆长源推门出来,他应该在房间里听很久了,走过去拍了拍妻子的肩膀。

夫妻俩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陆郁丢完了垃圾,却迟迟不想回家,她坐在桂花树下的花坛前,双手撑在冰凉的石面上,抬着头望着黑沉沉的天。

不知坐了多久,公寓楼的灯火变得零星,她才起身,拍干净落在脑袋上的桂花,上楼。

路过公寓给每户配的邮箱时,她忽然注意到自家的邮箱上挂着个黑乎乎的东西。

走过去一看,竟然是自己丢在巷子里的书包。

陆郁连忙朝门外看,可外面黢黑一片,除了偶尔的几声野猫在叫,没有一点动静。

但她知道书包是谁送过来的,或许是他亲自送的,或许是指派了一个小弟跑腿。

但即便如此,陆郁心里依然五味杂陈,拎着书包肩带的手有些发凉……

离此地不远的地方。

苏彻靠坐在公交站牌的椅子上,手里点着根烟,他看起来有些失神,红色的火点孤独地燃着,很久也没看他抽上一口。

没过多久,晚上最后一班公交到了,这也是这个时间整条路段的最后一班车。

“哐”的一声响,车门开了,可苏彻却没有起身,司机是个性子火爆的中年男人,等了十几秒也没见他要上车,顿时气急,骂了一声:“不上车装你妈的深沉呢!浪费老子时间!”

苏彻丢了烟,用鞋尖碾灭烟头,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没有消息。

心情又沉了几分,苏彻抬起了眼。

他高大俊朗,眼神并不凶厉,但却冷的像一只在雪原上奔跑的孤狼,盯着人的时候好像能透过眼珠看进骨子里,没来由地给人一种寒栗。

司机被苏彻的眼神吓了一跳,低声骂了句,飞快地关了车门,一脚油门跑了。

公交车刚走,后面紧跟着一声排气管的轰隆巨响,一辆在夜色里依然黑得发亮的改装摩托车带着刺耳的刹车声,停在了苏彻的脚边。

车上坐着个全身黑的人,他把头盔摘下套在后视镜上,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彻哥,这么晚了,去哪儿溜达?”

苏彻从后座的架子上解下另一只头盔,抬脚踹了黑衣人一脚,黑衣人“啧”了声,不情不愿地下了车,看着苏彻抬起大长腿,一屁股坐在了前头。

“点将台。”苏彻套上头盔,声音被压在厚实的头盔里,有点闷。

黑衣人挑起眉,一屁股坐在后座,他长得威武,一脸的英气,比起苏彻来要更加硬朗,“猜到了。”

摩托车轰隆一声启动,像一只离弦的黑色箭矢,在长街橘黄的路灯下恣意飞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