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奉书将一脸懵逼的白先生给送走,回来便发现谢谨和黄奉书都陷入了沉默。
“少东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黄奉书看了一眼谢谨,尽量克制了一下自己幸灾乐祸的表情,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说给了常奉书。这下,轮到常奉书肠子都要悔青了。
常奉书瞪着眼睛看着月生,恨不得生撕了他。
也不怪他们如此激动,当初荻州的长信书坊不过是一家濒临倒闭的书坊,却因璇玑先生一人之力,成为了如今江东最大的书坊。
由此可见,一个好的作者,将会带给一家书坊多大的利润,别提他们这些人每年为了璇玑先生的话本印量,要跟同行打破多少次头,而长信书坊啥也不用干,不限印量就能获得璇玑先生的首印权,可谓轻轻松松就赚到了钱,怎么不让人嫉妒。
如今虽然依旧不知道谢谨当初提那个要求的目的是什么,但也不得不说一声高瞻远瞩,只是再怎么高瞻远瞩,还是被几个不上心的下属给毁了。
黄奉书等人都羞愧地低下了头。
常奉书忙道:“少东家,既然林先生当初有意投稿,如今咱们再找他不就行了,只要能获得他的首肯……”
谢谨摇摇头,打断了他的话:“不必了,当初我与叶老一同上门,都被拒绝了,不止我们,秀逸也是如此。”
秀逸书坊是临江城的第二大书坊,但这些年一直摩拳擦掌要干掉文昱好上位,他们会抢先一步接触林德安并不是什么奇事,林德安拒绝文昱或许是面子过不去,可若连秀逸一并拒绝,这可就有些奇怪了。
黄奉书不想让常奉书专美于前,也接着道:“林先生是不是恼怒了我们,不如老朽带着这混小子上门找林先生告罪。只要林先生消了气,自然会同意与我们合作。”他见谢谨不说话,狠心道,“少东家放心,老朽便是舍了这张老脸,也定求得林先生的原谅。”
谢谨却仍旧摇头,说出的话却极为熨帖:“黄老言重了,此事固然重要,便是不成,也不过是一桩生意。您在文昱书坊这么多年,劳苦功高,又岂是一桩生意能比?”
黄奉书自然被感动得热泪盈眶,但还是要劝道:“少东家,这可不是一笔小生意啊……”
倒是常奉书看出了点什么,一把拉住了他。
谢谨像是没有看见他们私底下的小动作,淡淡说道:“此事我自有计较,还望几位暂时能守口如瓶。”
几人自然连连点头。
谢谨又好言安抚了一阵,才让他们离开。
待到他们走后不久,一名护卫模样的男人走了进来:“少东家,您找我?”
此时的谢谨早就没了那副平易近人的模样,淡淡吩咐了一番。
护卫点了点头:“少东家放心,属下亲自点人,不分昼夜看着那林德安的院子,只要那小公子一出现,属下便立刻来报。”
谢谨摇摇头:“不用,你派人跟着他就行,到时候我亲自上门拜访。”
护卫已然知道前因后果,却疑惑道:“少东家就这般肯定,那小公子才是这故事真正的作者?”
“总之林德安不是。”谢谨的嘴角这才重新勾起笑意,“至于他是不是,见过就知道了。”
第10章
苏清漪丝毫不知外头因她风云四起,她这几日十分忙碌,因为马上就要到母亲余氏的忌日了。
好些规矩苏清漪都不知道,原身脑子里也只有模模糊糊的印象,最终还是在诸位街坊的帮助下才准备好拜祭用的东西。
余氏过世后,苏燮和宗族闹翻,余氏的尸身不允许进入苏家祖坟,苏燮气不可遏,最终无可奈何之下,将余氏葬在了城外的一处荒地。现在想来,苏燮这一场病也不是无缘无故的,他心底积压了太多的情绪,如今才恰逢其会发了出来。
那地方有些远,又有些偏,顾三娘原本要陪她一起去,却被苏清漪拒绝了。她已经麻烦了人家太多,再说,顾三娘自己还有铺子要照管,也耽误不起。再说,她之前也出城找过林德安,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只是当苏清漪到了地方,才意识到自己有些托大了。
林德安居住的地方就算是再偏僻,四周好歹也是有路的,可余氏葬着的荒山,却是人迹罕至,杂草丛生。苏清漪奋力地拨开半人多高的野草,艰难地到了余氏的墓前。
坟茔上被休整地干干净净,这是因为清明的时候,苏燮带着她来给余氏扫墓,只可惜,扫完墓回去,苏燮就病了。
苏清漪按照几位婶子教导的在墓前摆上祭品和水酒,然后才烧纸,袅袅烟气升起,她心头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她在心中喃喃自语,不仅是在拜祭余氏,也是在拜祭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
苏清漪原本是个无神论者,可是穿越后,她对这些事情多了几分敬畏。但当她拜祭完,才后知后觉地有些害怕起来。
荒山、孤坟、独自一人,怎么看都像是鬼片或者谋杀案的开场。
苏清漪顿时感觉后背凉飕飕的,她赶紧收拾好东西,紧了紧衣服就离开。
只是上山容易下山难,更别说是这种连条小路都没有的荒山。苏清漪已经足够小心,却还是中了招。
她看着肿起来的脚踝欲哭无泪,这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好在已经到了路上,前方不远就有人烟,到了那边再请人家送她回去好了。
而就在此时,她的身后忽然传来马车“咕噜噜”的声音。
谢谨原本坐在车中闭目养神,忽然感觉到马车速度放慢,车夫的声音传来:“少东家,前面有个姑娘似乎把脚给扭了。”
谢谨面上波澜不兴:“不用管。”
后来谢谨午夜梦回时后悔过很多次,他总是想,如果他当时将马车停下来会怎样,或许很多事情都会改变,或许命运会走向另一个方向。
只是……没有如果。
车夫没了办法,只能对着苏清漪歉意地摇摇头,便赶着车走了,马车扬起的烟尘差点呛到苏清漪。
她眼睁睁地看着这辆马车离开,等了半天也没见对方回头,心中郁闷得很,但也无可奈何,只能一瘸一拐地沿着道路往前走。
而走到一个拐弯处,她看到一根丢弃在路边的树枝,正准备过去拿来当拐杖,刚蹲下,却突然听见马的嘶鸣声。
苏清漪只觉得一阵利风刮过头顶,她才恍然意识到刚刚掠过自己头顶的竟然是一匹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