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1 / 2)

“天!那侯掌柜呢?”白三朝话里带着急切和担忧。

白曙翻了一个白眼,他终于知道怎么回事了。这个侯掌柜,就是上次那个侯掌柜,他挂在屋里的那副兰花小儿图,还是在他那儿买的呢!爷爷现在装得倒是和侯掌柜非常熟悉的模样,但如果他没忘记的话,他们其实并不熟,充其量只比陌生人好一些?

“哎,也不知道那侯掌柜遭了什么孽哦,这整条书画街,谁家走没走水,就他家走水了。死了三个人呢,其中一个就是侯掌柜。”那画师脸上带着些畏惧,他看了看四周,低声说了句,“也许是他犯了什么人也不一定。做这一行的,谁知道呢?”

白三朝眼中的厉色一闪而过,复而低下头,哀悼状,“哎,我上次在他那买了一副小儿图,现在孙儿一周岁了,说想要再画一副……”

他的话还没说完,那画师就绽放着热情的笑容,“哟,您看我这成不?我这有不少小儿图……”

眼看着画师就要缠上来了,白曙赶紧拉住爷爷的衣角,“爷爷,吃!”他指着街对面一个推着独轮车的小摊贩叫道。

那独轮车上卖的是艾窝窝。艾窝窝是用糯米做的小吃。它的表面是白雪般的色泽,形状是球形,小小一个,细腻柔韧,馅心松散甜香。

“您看,这小儿就是嘴馋,真是劳烦您啦,我先带他去买个艾窝窝,不然待会儿他跟我急,我可就没法了。”白三朝趁机找借口脱身。这画师话可真多,也恁热情了。

白曙走出书画棚的时候,看了一眼据说曾经被烧过的房子,新任店家已经把房子新刷过了,看不出什么被烧过的痕迹。一切的一切似乎已经被掩盖住了。白鹿莲也消失在白家人的生活中,只除了刚开始的时候,大家偶尔还会问上一句,到了后面都噤声了,就像忘记有这么一个人一样,只把她继续当作白家不可说的人。

“您的艾窝窝!”

小贩含笑的声音,把白曙从发愣中唤醒。白曙看着爷爷捧着一碟子的艾窝窝,坐在小贩支起的长条凳上,吃了起来。他赶紧迈着小腿跑了过去。

“爷爷!”怎么能就先吃起来呢?

白三朝笑眯眯地夹了一个雪白的艾窝窝,沾了点粘腻的红糖,塞进白曙的嘴里。白曙张大嘴巴,一颗艾窝窝就能把他的嘴巴堵得满满的。他脸颊鼓鼓的,嚼都嚼不动。

“好了。慢点吃,没人跟你抢!”白三朝一口一个,吃得悠闲。白曙光嘴里的这一个,就已经吃得如此艰难了!他人还小,嘴巴也小,应该一口半个的!他白了一眼无良爷爷,决定回去跟奶奶告状,说爷爷带他出来吃户部街的烧羊肉!奶奶肯定要骂他!

白三朝不知道孙子心里想着要给他挖坑,他此时心情非常好,这事情立业办妥了,让他一直提着的心,瞬间放松了。

“咦?”白曙看到一个穿着破烂的年轻男人,手里捧着一个梳妆匣子,背后背着一个更加破的布包。

白三朝顺着乖孙的视线,朝那人看去。这人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琉璃厂随处可见这样的人,拿着家里随便一样物件,就敢说是老物件,就想要卖钱!哎,这蒙谁呢?好东西,拿在手上那么长一段时间了,没人问津,可想而之,准不是什么好的。

白三朝刚想跟乖孙说什么,那捧着梳妆匣子的年轻男人,就朝他走了过来。

“大爷,您,您能不能收了我这匣子?”他脸上尴尬,带着些窘迫。他也知道自己这样问似乎不妥当,但他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他刚从西街出来,被西街店里的行家辱骂了一番,说他这东西最多只值两碗炸酱面。可是他不信,明明爸爸就说过,如果活不下去了,就拿这东西去卖,能救急!爸爸的话是不会错的!是那些人没眼光,不是他的东西不好!

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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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走到面前来了,白三朝可没这么大的面子,直接把人赶走。

他惯是和气的,于是,伸出手,对他说道:“你把这梳妆匣子拿给我看看。”

这年轻男子,看起来十八九岁这样,个子还挺高的,面容憨厚,看着像有点傻。他听到白三朝这么一说,眼睛一亮,把东西递了过去。没料到,白三朝竟然拿着东西蹲了下去,把梳妆匣子放到自己的乖孙面前,“乖孙,你看看,买还是不买?”

这年轻男子惊讶,张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他早就听人说了,在琉璃厂,什么奇奇怪怪的人都有。这人搞不好真的听孙子的话,他可千万不能露了怯,要知道,这人可是他好不容易才遇到的,愿意细细看他的梳妆匣子,他不能把人给得罪了。他如此安慰自己。

白曙仔细端详这个梳妆匣子,这匣子是用梗木做的。匣子表面灰扑扑的,保养得不好,已经看不清底下木料的颜色,用手一摸,倒是没灰没尘的。白曙抚摸着匣子表面的木料,感受着这匣子表面的凹凸不平。他细细描摹,这痕迹似乎是精雕过的花鸟?线条算是舒畅,没有卡顿。摸着感觉挺精致的,但是为何却看不出来什么特别的呢?他打开匣子,匣子上面有一面已经裂开的玻璃砖镜子,可以想象,这镜子完好的时候,那闺阁中的女子是如何就着它梳妆打扮的。

“怎么样?要不要买?”白三朝笑着问问,他决定听乖孙的,“你说买,爷爷就买;你说不买,爷爷就不买。”反正也不值几个钱,拿着哄哄乖孙。

这年轻人非常紧张,他这笔买卖能否做成,母亲有没有钱去治病,全靠这小孩一张嘴了。

白曙刚想开口,就闻到了空气中的一股淡淡的中药味,这味道是从男人身上传出来的。

白曙到嘴边的话转了一个弯,变了。他清晰地说出了这几个字,“你想要多少钱?”轻轻柔柔,带着些慈悲。

听在这个年轻男人的耳朵里,就像是听到了观音座下童子的声音。年轻男人忽然有些心虚了,这东西真的像父亲所说的那样值钱吗?为何刚才那些掌柜都没收,这……如果,万一这东西真的不好,会不会伤了这孩子的心呢?他有些踟蹰。

白三朝看出了对方的犹豫,他笑了笑,“我孙子说让你提,你就提,不用为我省钱。”能得白三朝这话,可谓是活久见了。若是让琉璃街西街虹光阁里的老邱听到了,肯定是吓掉下巴的。老白什么时候如此之大方了?平时不就是死抠死抠的吗?

那年轻男人还是很纠结,他想了很久,犹犹豫豫,吞吞吐吐,最终还是把自己的话给说出来了,“我,我想换,五十块……不四十块钱……”

白三朝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再看看白曙怀里灰扑扑,品相极其不好的梳妆匣子,就这还想要五十,哦,不四十块钱?在这个一碗杂酱面才五分钱的时代,一个破旧得被各家古董商拒绝留下的梳妆匣子,就敢开口要五十块钱?!怪不得这年轻男人的匣子没人要呢,不轰他出去已经算是好的了。

年轻男人着急了,以为他不买了,“这真的是个好东西,我父亲说了这真的是个好东西……”他再三强调,都已经有些着急了,“要不就三十五,三十五块钱成吗?”再降下去,可能就不够治妈妈的病了。

白三朝笑笑,这人还真的是跟面上长的一样,有些傻呢。他还没说什么,这会儿他就主动降价了。一下子就降了五块钱,也不知道再晾他一会儿,会不会再降些。

白三朝还想逗这男子,可是乖孙白曙却不给他这个面子。

“五十?给你!”白曙的声音,清清淡淡,柔柔和和,仿若从天边来。

那年轻男子,听到的声音,顿时呆住了。他如机械一般,一点一点的转过头,只见白曙手上乖巧地躺着一小块金子。

“给!”白曙把手往前伸了伸,这人是不是傻?不懂得拿钱?

“小,小弟弟,你说的是真的吗?真的给我?”年轻男人用力地掐了掐自己的脸,疼,他不是在做梦,“可是,我没有钱找给你。”他知道这块黄金可不止五十元。

“都给你!”白曙把梳妆匣子抱在怀里,他的声音还是那么的清淡。

白三朝摸摸自己的鼻子,他刚才大话都出来了,他这个时候怎么能自己扇自己的耳光呢?这乖孙,身上怎么就带了那金子?让他骑虎难下。

“乖孙,爷爷给,不要你的金子。”白三朝把金子塞回白曙的兜里。但是白曙并没有接受,而是把金子再递给那年轻男人。

他们的推搡,引起了街上一些行人的注意。白三朝心知不好,乖孙那两块金子,少说二两,差不多就是一百二十多块钱,这可是一笔巨款。若是真给这小年轻带着离开,肯定会出事。

“乖孙,这金子,小哥哥拿着不方便,我们去你邱爷爷那里把钱换开好不好?”白三朝哄孩子。

白曙不是一般的孩子,那些若有若无的视线,他自然是能感觉到的。他知道刚才他的做法似乎有些不妥,露了富。他顺从地把金子收进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