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看她病怏怏的,才没像往日那样,一听她谈及公务,就将她撵出门。
他以为自己已经网开一面了,可是简苍并未感受到丝毫的好意,只是觉得心寒。
八千条性命呢,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被他以故例殉葬之名一手抹杀掉了。
她再次觉得,他不是良善之辈,委实不能让她软下心来,好好待他一次。
她想起他的手里,还沾染着族人的血,不管过了多少年,血腥之气也不会退掉,也等不到他的弃恶从善。
看来,大哥所说的,佛缘善心能度世人不一定正确。
简苍起身走出门外,萧政并未阻拦,直到纤瘦的背影逐渐远去,融入了夜色深处,他才转过身。
他不留,有所顾虑。
简苍不答应嫁他,他就不再退让应允她任何事。
他知道她的激烈手段,若是强留下来,又不达成她的心意,势必是惹得她持刀来拼命,不见血不收场。
他已经厌倦了这样的相处,既然强行索求不得,不如放手让她随意来去。
他将大副心力放在战局上,分神应付耶律起音讨巧的迎奉,难免又要冷落她一次。
他不曾细想,冷落的次数多了,她习以为常,只以为他是偏冷心性的男人,不敢轻易交付出感情。他忘了以前对她的惩罚,远比冷落更折磨心神,她可从来没有忘记。
萧政走回寝居,廊道上耶律起音提着一盏灯正在候着。一见到他孤身回来,她就明白了过来,微笑说道:“我瞧王妃脸色不大好,侯爷当真不跟去看一看么?”
萧政顿步:“有话直说。”
耶律起音咬咬唇,径直说道:“即便王妃不嫁,我的婚礼可依然算数?”
“是的。”
耶律起音暗舒一口气,明眸对上萧政的脸,稍稍一顿,后又不着痕迹地移开。
他冷冷清清站在门前,俊容没了严峻的意思,让她也稍感适宜。
“还有事么?”萧政耐心问。
耶律起音连忙行礼退下,走得不缓不急,好不容易将一颗砰砰跳的心给捂严实了,不曾泄露出半分眷念之意。
只要他能客气待她,不拒绝她的靠近,那么她也没必要紧追在简苍身后不放,惹他生嫌。
此后,她再也未曾去打扰简苍,老实留在侯府里,做一个待嫁新娘。
夜深露重之时,萧政从冷清的床阁里惊醒过来,擦去额上的汗,起身披上外袍,走去了石牢。
值守的狱卒睡倒在公房里,整座地牢静寂无声。
他拾级而下,看见简苍亦然熟睡在石床上,手里牢牢抓住冷双成的袖子,迫使冷双成只得坐在床边,就着一盏孤灯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