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浒叹了口气,慢慢道:“你一整天没回来,我问了徐伯,得知你去了哪儿,就知道你要干什么了。只是张弘范府上守卫严密,我在附近伏了一夜,没敢硬闯,只怕打草惊蛇。我想着,要是他们拿到了你,应该也不会立刻要你的小命,到时候再想办法。可一早起来,突然传出张弘范的死讯,我就知道多半跟你有关系。也知道你一个人出不来。”
奉书心头一热,刚想问:“那你怎么会成了将军府的客人?”随即自己明白了。他只要随便弄晕一个前去吊唁的客人,剥了他的丧服穿上,就能混进去给镇国大将军上香了。
她见他似乎不那么生气了,嘻嘻一笑,又问:“那你干嘛兜头把我罩住,吓死我了。”
杜浒冷笑:“不然呢?让所有人都看见你的小模样,画影图形的去捉?”
她低声笑道:“还好他们只是把我当成小贼……”话没说完,突然听得头顶一阵脚步声响,接着有人自言自语地道:“咦,这井有古怪,方才怎的没注意……”那声音一边说,一边探进了井口。那人显然是发现了悬在井壁上的两个人,倒抽一口气,张口便要大叫。
杜浒应变奇速,低声喝道:“抱紧!”
奉书来不及细想,用尽全身力气抱住他,随即感觉他肌肉一紧,身子猛然向上一探,左手吃劲,右手放开她的腰身,将那人一把劈胸揪了下来。那人失却平衡,连挣扎都没来得及,尖叫着坠入井里,叫声立刻被井水淹没了。
他干净利落地杀了一个人!奉书感到那人的身躯擦着自己的后背掉了下去,只吓得心惊肉跳,紧紧抱住杜浒的腰,摇摇晃晃地挂在他身上,一时间觉得自己也要被那人拉下去了。
好在没过多久,便突然身子一轻,已经让杜浒带出了井,脚踏实地。紧接着后领子被他一拽,跌进了墙根阴影里。
“此处留不得了。回去躲着罢!跟着我,别出声。”
有杜浒领路,他们顺利地回到了太平药铺。搜捕贼人的军队大都已经散了,巡查宵禁的兵士都不是什么厉害角色,不难躲过。
药铺里空荡荡的没有人,院门关着,但没有上锁。杜浒推门进去,里面黑漆漆的一片,也没有平日晚间该有的、做饭烧火的气味。
他淡淡道:“徐伯和小六让人提去审问了。”
奉书心中一沉,手足无措。
杜浒点上灯,烧热了炕,来到厨房。厨房里空空的没有东西,杜浒却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精致的食盒,连同一碗水,一起递给她。
奉书打开盒盖,眼睛一扫,知道是吃的。她一天一夜没吃东西,当即贪婪地一扫而光,随即便愣住了。舌头告诉她,食盒里的几样菜品,不是她平常吃的、北方的粗茶淡饭,而是像极了家乡的味道。
那是精致的糯米点心、蟹黄包子、水晶脍、嫩笋尖,和她小时候吃过的相差无几。要不是自己身上的汗水和血水太过真实,她真要怀疑自己在做梦了。
直到吃食落了肚,她才想起来问:“这、这些东西……是哪儿来的?师父你……你怎么会有……”
难道是他知道自己要乱跑胡闹饿肚子,早就备下的?
杜浒冷冷道:“今天是你生日不是?我跑了大半个城,找到一家江西人开的铺子,让他们特意进食材做的。”
奉书僵在当处,不知所措。她那天随口提了一句自己生日,他居然一直记得。他的本意,是想看到她的惊喜,跟她像一家人一样围坐一桌,看她高高兴兴地将这些东西品上一阵子的吧……而她却彻夜不归,直到现在,就在这么狼狈不堪的情境下,把这些心血囫囵吞枣的糟蹋了。
她眼圈一红,带着哭腔说:“对不起……好吃,是很好吃的,我……谢谢……”
杜浒眼睛朝她一横,示意她闭嘴,又朝墙根努努嘴。她立刻乖乖地过去贴墙站好,等着挨训。
他劈头盖脸的就问:“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