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拉来扯去,总算是收拾妥当,这时已经在院中等得太久的冯叔实在忍不住站在门口叫道:“侯爷,早饭和热水已经准备好了。”
门“吱呀”一声打开,冯叔看见萧渡直直站在门前,俊脸微红,身后是羞得不敢抬头的侯爷夫人,屋内一片**气息,床榻上痕迹斑斑,连他这个久经世事的老头也看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连忙轻咳两声,将手上的铜盆送进门,装作若无其事地道:“早饭都在灶上热了几次了,待我去给你们拿。”然后一边逃也似地跑开,一边在心中感叹道:“现在的年轻人实在是太不知节制了。”
两人尬尴地对看一眼,根本不敢多呆,匆匆吃了饭便告辞离开了。回到侯府后,下人们见侯爷和夫人一夜未归,此刻夫人又是发髻散乱,用一把绢扇斜斜遮了脸和脖子,心中顿时都添了许多了然,连忙兴奋地奔走相告,竟如发生了天大的喜事一般。
而在蔡姨娘的房中,却好似半点没被这喜气沾染,她正望着面前日益清瘦的女儿,柔声问道:“好吃吗。”
萧芷萱从那碗杏仁糊中抬首起来,勉强扯起一个笑容,道:“好吃,娘做得都好吃。”
蔡姨娘望着她眼下的乌青色,十分怜惜地道:“你最近都没睡好罢,怎么瘦了这么多。”
萧芷萱放下碗来,眼神有些黯然,道:“娘,我不想再骗大嫂了,她对我真的很好,那天我已经按你说得去和她坦白,我觉得她已经开始怀疑我了。既然我们已经能团聚,现在爹对你也好,我们以后什么都不要做了好吗,我真的很怕,怕大哥和大嫂以后会恨死我。”
蔡姨娘长叹一声,“好萱儿,我知道是难为你了。可娘已经做了太多,现在回不了头了。不过你放心,只要我手上掌握得秘密能公诸于世,离我们脱身之日就不远了。”
萧芷萱眼中蓄着浓浓的失落,道:“可娘你说得秘密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从来不愿告诉我。”
蔡姨娘怜爱地摸摸她的额发道:“不是娘不想告诉你,只是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险,王淑瑶就是最好的例子,亏她自以为聪明,最后也不过是做了别人的棋子,说除掉就能轻易被除掉。”
萧芷萱越发听不明白,只是觉得莫名有些心慌,问道:“王姨娘那天所说得秘密就是娘你说你知道得这个吗?”
蔡姨娘眼神中露出得意神色,道:“只怕她知道得不足我的一半,所以她有顾忌,而我却没有。”
她缓步走到窗边,手指在窗棱上慢慢摩挲过去,突然道:“你大哥和大嫂真得已经圆房了吗?”
萧芷萱不明所以,愣愣地点了点头道:“我刚才去见过大嫂,看来应该是的。”
蔡姨娘勾起唇角,望着窗外满地落叶,道:“很好,以后这府里的戏会越来越热闹,我们只需要浑水摸鱼,萱儿你要相信娘亲,只要找对时机,我们很快就能全身而退。”
她霍地将纸窗撑开,惊起了停在窗外的一只黄鹂鸟,它扑棱着翅膀越过重重屋檐,停在了一辆挂着青帷的马车之上。
马车内炭火融融,萧渡手中端了一杯茶盏,放在唇边轻抿,却掩不住那不自觉的一抹笑意。
小春一边在旁边伺候着,一边在心中感叹道:“已经二十八次了,自坐上车以来侯爷已经偷笑了二十八次了。不就是好不容易吃到口了,值得这么得意嘛。”他想起自己硕果累累的战绩,忍不住挺直了胸脯,觉得和纯情的侯爷比起来,自己可是有出息得多。
正想着呢,马车已经停在了一处雕栏玉砌的小楼之外,这是京中有名的舞乐之地,里面唱曲的姑娘各个色艺双全,厢房也设置地十分隐蔽,许多富贵公子们平日都喜欢来这处听曲作乐。小春一边扶萧渡下了车,忍不住又犯了嘀咕,侯爷最好像特别喜欢来这处,可昨日才圆了房,今日就赶着往这边跑,怎么也有些不像话,那这侯爷到底是纯情还是放浪啊。
他带着这个迷思随萧渡进了二楼一间厢房内,这厢房与隔壁房相连,以一块大大的花鸟彩屏隔开,如此设置便是为了许多客人某些特殊的嗜好。
萧渡见小春一幅魂不守舍的样子,忍不住瞪他一眼道:“想什么呢,还不出去外面守着。”小春回过神来,连忙带着笑走出门去,在心中下了最后结论,主子的心思高深莫测,他还是不猜为妙。
萧渡撩袍坐下,手指有些不耐烦地叩着椅把,皱眉问道:“他还没来吗?怎么今日这么迟。”
那屏风后竟传来一个声音,道:“还没有,侯爷请多等一刻。”
萧渡随意将眼神落在楼下正抚琴吟唱的歌姬身上,一时想着这身红衣被她穿着俗艳,还是穿在夕儿身上比较衬。一时又想着她头上的珠花样式新颖,若是戴在夕儿头上必定好看。
因为有了爱,便觉得满心满眼都是她,任何寻常的事物都能因她而生出不同的颜色。
正在他走神之时,那屏风突然哗啦一声被拉开,一人青衫素带,对他躬身行礼道:“骆渊拜见侯爷,今日来得迟了还望侯爷莫怪。”(以下为正版赠送)
作者有话要说: 萧渡偏过头看他,以前总觉得这人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此刻正是春风得意之时,竟觉得连他也看着有几分顺眼起来。反正夕儿已经是他的,谁也抢不走。想到此处,他不由又露出了笑意。
骆渊见他嘴角轻扬,眉目含春,突然想到昨晚那一幕,心中不由一痛。
萧渡示意他坐下,问道:“夏相的人还有什么动作没?”
骆渊回过神来,掩住心中那一抹苦涩,正色道:“最近不论是当值还是散值,都无人再盯着我了,想必他们已经把我当做了无用的小角色,看来侯爷这障眼法果然有用。”
萧渡轻哼一声道:“他以为派人监视我的一举一动就能占到先机吗,他一定想不到,我们会给他来个将计就计。”他顿了顿,眼中露出痛惜神色,道:“只是我怎么也想不到,那个人竟会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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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043
涂着鲜红蔻丹的玉手轻抬,铮铮琴音流泻而出。`窗外是墨舞笙歌、莺颠燕狂,窗内却陡然一片静默,稍显得有些甜腻的熏香之内,流动着与整座楼格格不入的凝重气氛。
骆渊叹了口气,抬眸道:“侯爷已经确定是她了吗?”
萧渡点头道:“本来我已经查得**不离十,如果说她之前把那张书页撕下偷偷递给我是无心之举,可她昨日明明就是在心虚,因为心虚才会抢在一切查明之前坦白,如果我们真信了她的话,觉得是她一时糊涂造成,就不可能继续深究下去。”他阖了阖眼,露出痛心神色,道:“萱儿几乎是我看着长大得,我岂能看不出她在想什么,她何时有过如此心机。”
开始怀疑萱儿就是从那张书页开始,他初初看时确实是勃然大怒,恨不得再也不见那两人,后来把整件事想了一遍,才觉得有些蹊跷。是谁故意把这书页交给他,那人的目的又是什么?他于是忍着怒火将骆渊叫来询问,才发现而这个局从元夕那日被绑开始就有人在背后默默促成,而侯府里知道元夕和骆渊是旧识的人,只有那日同在船舱内的萧芷萱一个。
骆渊眼神一敛,道:“萱小姐本质纯良,只怕是有人在她背后唆使,将她引入了歧途。”
萧渡目光逐渐锐利,道:“没错,看来这些年,是我们太过小瞧她了。没想到她竟有如此的心计和筹谋,更没有想到,她为了争取那点利益,竟不惜搭上自己的女儿。”一直以来,蔡姨娘就像一个影子,永远躲在人群中,胆小怕事,唯唯诺诺,从未有人注意过她,也不会有谁将她放在眼里。可谁又能想到,这便是她最大的依仗与便利。
骆渊却仍是不解,道:“就算蔡姨娘有些心计,但她到底是个足不出户的妇人,怎么可能和夏相的人勾搭上。”
萧渡也皱眉,道:“这一点我也还未想通,只是许多事未免也太过凑巧,如果不是府里有人与他勾结,夏相如何能那么快就知道我们的一举一动。”所以他索性将计就计,以那件事为借口将骆渊赶出了侯府,又定了在此处相见,果然助他摆脱了夏相的怀疑。
他顿了顿,又道:“而王妃那件事布局如此精巧,我实在不信那是蔡姨娘一人就能办到。”
骆渊摇了摇头,仍是带着困惑道:“但侯府到底是她的家,萱小姐也终究是侯府的小姐,她这么做能有什么好处。”
萧渡站起身来,负手沉思一番,道:“不管他们安得什么心思,如今我们在暗他们在明,我倒有个法子,能够反将他们一军。只是……”他似乎想到什么事,内心挣扎许久,终究是重重叹了口气。
此刻,窗外已有落叶渐渐凋零,几日过去,落叶堆积,秋日也愈发转凉,许多屋内已经添了炭炉。元夕和萧芷萱坐在炕上,面前摆着许多绣样,萧芷萱笑着拿起其中一个道:“就绣这个吧,并蒂花开,意头多好,正适合你和大哥。”
元夕盯着那两朵盛放在一处的百合,想到心中那人,不自觉也露出浅浅的笑意,随后又有些犹豫道:“可这样式这么复杂,我怕我会绣不好。”
萧芷萱拍着胸脯,得意道:“放心吧,有我呢。你这个小姑子别的本事没有,最会得就是弹琴绣艺,以前教我刺绣的师傅全都夸我聪明能干呢,是个可造之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