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文眉头一蹙,看着他道:“西蒙子爵,我刚才说了,非我国政府不愿意承担这个责任,实在是力有未逮哪!”说完看着他,一副怪他“你怎么纠缠不清”的表情。
“我知道贵国政府有很多困难,丘吉尔首相在昨天给我的电报中有提到,中国方面有什么困难,只要我们有能力帮助解决的,我们决不推辞。阁下,在对日作战问题上,我们是有着共同利益的啊!且,贵国如果能够在中南半岛给予日军重压,也能缓解国内压力是不是?阁下,我们是抱着虔诚的态度来谈这次合作的,贵国有什么要求——请尽管提就是!”
西蒙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宋子文看清这一点,心中窃笑,面上,眉头却皱得更深了。“那我就再给你五分钟好了。”他道,然后装模作样的喊一边端坐着的秘书,对他道:“小张,你去打个电话解释一下,就说我迟到五分钟。”
小张会意,应了一声起身出去。
宋子文重新坐下,装出一副焦头烂额的表情抱怨道:“西蒙子爵,我国政府现在的状况,想必您也有所耳闻。在联合政府组建之前,中国其实处于破产状态。不怕您笑话,联合政府组建时,非但没能从前政府得到一毛钱,反而得到了一大摞的债务。您知道的,打仗打的其实就是钱。况且,我国中原地区又遭遇了百年难得一遇的饥荒。救济难民要钱,武器装备要钱……”
宋子文的话匣子一打开,西蒙额头上便开始冒汗了——他觉得自己之前的话说得太满了。不过,想到丘吉尔的交代,他还是咬牙忍住了。
第2403章 世界性大国
西蒙不知道的是,关于是否要借这个机会狠狠的敲英国人一笔,宋子文曾和欧阳云深入的探讨过。宋子文多此一举,其实是怀了小心思的,就怕自己处理得不能令某人满意,从而对自己的仕途产生不良影响。而他真正的想法,并不以为从英国人身上还能敲诈出什么。他不过是一种态度,到了欧阳云这里,可就成了英国人的噩梦。作为穿越者,英国价值几何,欧阳云自然再清楚不过了。所以,宋子文以为英国人在香港问题以后已经拿不出什么了,在他看来,英国人身上值钱的东西还多得多呢。
“燃料,柴油、汽油还有航空煤油,我们的部队机械化程度太高,需求甚大,英国人这方面恰好有积累;军费,中国贫瘠,凭一己之力支撑偌大部队,财政上吃不消哪!告诉那个西蒙,只要英国人能解决军费问题,我们未尝不可以像帮助法国人一样帮助他们光复本土……”
欧阳云一席话让宋子文茅塞顿开的同时又冷汗涟涟,他熟悉外交行规,对国情也有基本掌握,所以在他看来,欧阳云这就是赤裸裸的讹诈啊!而他再看西蒙,内心深处略带同情的同时,便觉得西蒙好像金子浇铸的一般——要不,怎么会全身金光闪闪呢?
对于中国方面将提出何种要求,西蒙因为丘吉尔给出的底牌,心里本来是有底气的。只是,中国人的胃口实在是太大了,所以饶是如此,等宋子文将话说完,他还是出了一身冷汗。
“怎么样?您能做主吗?我国军队的实力您是知道的,不谦虚的说,我们现在不怕任何敌人。只是受国际财政积弱的影响,这才不具备全部发动的能力。而只要有人帮我们解决掉这个问题,我想别说增兵中南半岛了,便是出兵欧洲也是有可能的。”宋子文最后道。
而听了他最后一句话,西蒙忽然激动了,结结巴巴的道:“您,您说,贵,贵国可以出兵欧洲?”说完,紧张的等待宋子文的回答。
宋子文:“作为同盟国重要的一员和世界性大国,中国人民并不会逃避该担的责任。”
“世界性大国!”西蒙先是一怔,随即还是怦然心动了。
欧阳云有野心,这已经是西方国家领导人的共识。本来,英国人和美国人对此都是嗤之以鼻的,但是现在,哪怕他们心中依旧保持这份想法,面上却是绝不敢露出一丝了。
西蒙和宋子文的第二次会面依旧没打成具体的协议,但是基于中国方面明码开出价格,所以于西蒙而言,成果还是颇丰的。
当天会见结束后半个小时,他亲自起草的一份电报便被摆到了丘吉尔面前。而丘吉尔再看完这份电报以后,如西蒙所料,一下子也变得激动起来。
英国人当然想光复本土。只是,北非和中东都在勉力维系,现在称得上英国最后堡垒的印度又将遭遇德日东西夹击,所以他们才不得不把目光投注于面前,而不敢做长远的打算。宋子文称条件允许的话,中国甚至可以出兵欧洲,这等若给了英国人一个希望。用溺水者来形容当前的英国政府或许有夸大其词之嫌,但英国政府当前面临的局势,却也不比这个好多少。如此,宋子文的这番表态,于英国人而言,和能将他们捞上岸的救命稻草实际上并无区别。当天晚上,丘吉尔便因此召开高层会议。而在经过长达七个小时的磋商以后,丘吉尔内阁决定组建以外长艾登为首的高规格代表团赴渝,以探讨中国出兵欧洲的可能性。当天散会后,丘吉尔留下艾登,两个人又谈了三个多小时,最终拿出了一套具体的方案,以应对可能出现的中国方面的各种狮子大开口情况。
中英之间开始进入一种“蜜月”状态的时候,新加坡,小泉敏一郎在苦思无策之后,终于走入了极端。
在苦思冥想三昼夜以后,小泉不得不苦涩的接受这样一个事实,那就是,日本单凭现在的条件,想要追赶上中国脚步,根本就是痴心妄想。既然这一条正常渠道走不通,那么,继续日本特色的道路,也就成了日本挽救当前危局的最后一根稻草。
与国内大本营的那些参谋们相比,小泉比他们高明之处,一在于对局势看得更清楚;二者,因为穿越者的关系,他的一些手段更具针对性。小泉做出这个选择,也是无奈之举。学兵军现在已经出现的新式武器,甚至于正在研究的超级炸弹,小泉并不是没有想到,也不是没有付诸行动。只是因为他并不具备欧阳云一言九鼎的条件,再加上日军整体固步自封,导致在某些技术上远远落后于世界平均水平,而似导弹这类高端武器,本就不是一蹴而就就能研制出来的,所以,他虽然足够努力,却根本不可能在短期间内实现那些宏伟的目标。
在特攻战术为学兵军的金雕加导弹的战术给挫败以后,在徐州空战之后,小泉一度反思这一战术的优劣,曾有幡然醒悟的趋势。但是现在,基于严峻的现实,他却顾不得这些了。
“不能完美的实现理想,那就轰轰烈烈的毁灭吧!”这样的念头在他心中产生,体现在他的脸上,令他整个人看上去比之前多了一丝狰狞神色。
三天后,东京军部山本五十六的办公室,山本手捧小泉敏一郎发过来的电报,脸色在阴晴之间转变不停,良久,忽然重重一拳擂在了桌子上。
小泉发过来的是一份计划书,在这份计划书中,他提出组建特种战术部队。该部队将分成三个部分,分别为人控鱼雷部队、人控飞弹部队和人控炸弹部队。
“电子技术再先进,其灵活度和敏感度也不如人。而帝国现在最大的优势是什么?就是有着多达上百万的敢死武士!要不上天堂,要不就下地狱好了!一切为了帝国的未来!”在这份计划书的最后,小泉如此蛊惑道。
山本本来就是个赌徒,小泉这最后一番话可谓正好激发了他的赌徒性格。“天堂或者地狱!”他重重一拳擂在桌子上,心中大喊:“赌了!”
第2404章 财政危机
关于特攻战术,山本五十六和小泉敏一郎都曾做出深刻反思。但是基于严峻的现实,他们却不得不抛弃心中仅存的理智,以求最后的一丝胜机。偏偏,现首相近卫文麿在军事上是个门外汉,不得不借重山本五十六的意见,虽然没达到言听计从的程度,但是在一些重大决策上,却基本上以山本最后的意见为主。以上种种,决定了小泉这一疯狂的建议很容易的就得到了实施,这也意味着,日本彻底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日军在鱼雷和飞弹上之所以迟迟取不了突破,关键在于电子技术落后,以至于制导技术跟不上。制导技术,说白了就是为武器安装一个电子脑,使其具备一定的识别和跟踪能力。而正如小泉所言,电子技术再先进,其灵活度和敏感度也不如人。所以,用人脑来取代电子脑,自然可以获得更高的精确度。当然了,因为无论是鱼雷还是导弹,都属于消耗性武器,所以,只要是正常的人,心中尚存一丝对生命的敬畏,便不可能视之常态化,当做一种常规战术来使用。日本人的服从性极高,山本一条军令下去,登时,军方所属以及和军方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企业纷纷开始重点生产各类型的特攻战术武器及配套零部件。同一时间,涉及日军全体的一次选征行动也开始了。这种残忍的战术能否成功,人的因素乃是重中之重,所以山本五十六完全不敢大意,指派井上成美负责此事。
日本人开始了最后的疯狂,中国,在学兵军和国防军连番大捷、国家在军事技术上又有新的突破之后,民心士气上升到了前所未有的一个高度,欧阳云和联合政府的威信也再上层楼,真正获得了全中国人民的拥戴。于欧阳云等中国军政领导人而言,这自然是好事。只是,因为同时,民众对政府的期望越来越大,要求尽快驱逐日寇、光复全部失地的呼声也越来越响亮,欧阳云等人因此也承受了极大的压力,甚至于在一次例会上,一贯急进的冯玉祥也不禁质疑:我们的步子是不是太快了?冯玉祥会这么说,盖因为连番大型军事行动,已经让本就拮据的政府不堪重负,乃至于又出现了拖欠军饷的现象。虽说联合政府现在威信极高,军官们相比以前也要奉公廉洁得多,短期拖欠军饷并不至于激起兵变。可是,考虑到长此以往会影响政府威信,稍有不慎就会弄出个乐极生悲,便是冯玉祥也不得不唱起了反调。
冯玉祥都能想到这个问题,欧阳云自然不可能意识不到。世界上从来就没有长胜不败的军队,现在前线胜仗越多,也就意味着,民众对败仗的容忍度就越来越低。那么,一旦出现败仗,其后果将是极为严重的。道理他懂,然而基于长远的考虑,他却必须坚持现在的进攻节奏。因为清楚历史走向的他知道,“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了”,一旦战争结束,中国还能像现在一样满世界追逐利益吗?绝对不可能,因为中国的底子实在是太弱了。
中国当前风光无限并不仅仅局限于军事,外交上同样如此——在英国派出以外交大臣艾登为首的代表团进驻重庆以后,现在世界上同盟国一方的主要国家英法美苏,已经全部有代表团常驻重庆,而且全部都是重量级的。此现象同样引起了中国民众的欢呼,中国实在是积弱太久,外交上也吃亏太多了,所以,民众们才会对此事格外敏感,好像中国已经站到世界领导层面似的。
民众们有理由为国家现在的“强势”欢呼雀跃,欧阳云等人却不能简单的看待这些问题。自家人知自家事,对国家各个方面知之甚深的他们知道,会出现这样的局面,都拜战争所赐。偏偏,战争又是最难掌握的。所以,一时的胜利真代表不了什么,而抓住这个机会将之转变成国家实力,这才是明智之选。
英法美苏,放在战前,任何一个国家都可以斜睨中国并且鼻孔朝天。正是因为这些国家的态度前后迥异,民众才欢呼鼓舞的吧。只是,如果他们知道,军队已经一个月没发饷,政府官员已经三个月没领薪水,国家军火库中的弹药储备已经只能保证前线部队的供给,想来他们会有所收敛自己的情绪。
当然,欧阳云是不会将这些窘况公诸于众的。
曾经,包括陈诚、白崇禧在内,不止一个人提出发行国债以缓解财政危机,但是却都被欧阳云否决了。欧阳云的理由简单而又中肯:维系政府运转那是我们的责任,政府如果真的破产,那只能说明我们无能,我们就集体引咎辞职好了;老百姓何辜?是他们没纳税吗?别跟我提什么前任,我们既然敢坐上现在的位置,那么就要有这份觉悟!说这番的时候,在最后他还加上这么一句:……在广州我已经错了一次,不会再犯了。
欧阳云这番话,严重违背了中国官场千百年以来形成的规矩,所以一度被不少人以为是作秀,认为他也就是死鸭子嘴硬而已。
但事实证明,欧阳云并不只是说说。在他的任期内,虽然联合政府也接受了不少募捐,但这些捐款人却都是自发的,他还真就做到了。
言归正传。中国现在的局势,事实上属于明面上光鲜,而底子却是空的。这个时候,艾登一行做好挨宰的准备来到重庆,结果可想而知。
学兵军还在广东的时候,国内就有知名人士指出学兵军特区的政策有穷兵黩武之嫌,欧阳云因此甚至被骂为“军阀”、“国贼”,而现在事实证明,欧阳云当初采取这个策略,却是押对了宝——在战争年代,军事投资的回报率,那是真正的暴利啊!
不仅是英国,美国还有法国也成了欧阳云解决政府财政危机的“冤大头”。英国人担心会遭到德日东西夹击,所以不得不做出姿态,准备大出血。相比英国而言,美国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在中英政府达成协议,英国将承担中国远征军若干军费并让出了在中东地区拥有的几家炼油厂以后,美国人也坐不住了,同样许诺承担驻澳中国军队和法国志愿军的军费以希望换取中国完全接手澳洲和太平洋战事。
联合政府的一场财政危机,就在英美两国政府的慷慨解囊中得以渡过,而相对应的,在盟军各个战场,中国军人的身影也开始变得普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