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张晓林有透视眼的话，通过观察他已经可以找出怀疑对象。

就在距离他左手边大约三千米的空中，一架金雕里面，一个学兵飞行员满头大汗的左右窥视着，他闪烁而惊恐的眼神实际上已经出卖了他的真实身份。此人名叫付全优，今年二十三岁，正是学兵军用战机交换来的航空学员中的一员。心中有鬼，这让付全优变得特别的敏感。日军溃散，正可以发挥金雕的速度优势痛打落水狗，此时指挥官却下令停止追击，这难免让他心生疑虑。不过因为是两支部队同时停止追击，所以他尚心存一丝侥幸，没有立刻做出垂死挣扎之举。但是现在，他已经发现大事不妙了——

赖德禄部的变阵很隐蔽，是在付全优毫无察觉的状态下完成的。付全优下意识的考虑出逃路线的时候，放眼望去前左右三个方向的金雕上的序号都是2字开头，他悚然心惊，心跳如擂鼓，猜测自己可能已经被发现了。

丰村原尧胜前脚刚刚给作战部队下达撤退命令，紧接着，一封来自军部特高课有东条英机签字的电报便让他不得不增发一道命令，对撤退方案进行修改。修改撤退方案有可能导致战损增大，这让一边的参谋长须木思明感到很疑惑，他提醒丰村：“阁下，围剿三泰游击纵队离不开航空部队，司令官要是怪罪怎么办？”

因为酒井隆的胡乱指挥导致前线机场无歼击机部队留守，从而被学兵军势如破竹的摧毁多座，现在，酒井隆又将责任欲往丰村阁下身上推，这引起了须木的不满。他不敢以下犯上对酒井隆进行批判，便用这种婉转的方式来提醒丰村。

丰村的脸色本来极不好，然在看完军部特高课发来的电报以后，他的眸子里却闪烁着喜悦的光芒，他感觉到了须木的关心，微笑着对他说道：“就是因此多付出一百架零战那也是值得的，你等着看吧，将有好消息。”

事关机密，丰村不好透露更多，但是他的神情让须木安心不少，小鬼子看着丰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泰兴，距离江心洲不远的一条炮艇上，日本梅机关的机关长中岛成子在舰长室里透过舷窗正用望远镜观察着不远处的空战战场。中岛成子正是为付全优而来，付全优被收买已经有三年了，最初，中岛成子本是希望通过他能够获得一些事关中央军航空部队的情报。而在付全优被交换到学兵军以后，她大喜过望，对付全优有了更大的期待。

刚和付全优重新接上头的时候，中岛成子一度想通过他获得学兵军航空部队的一些情报，但是因为狐瞳的存在，导致他们接头困难，中岛成子便产生了放长线钓大鱼的想法。而在付全优被选入金雕作战部队以后，日本女人高兴疯了。金雕绝对是够分量的大鱼，而要是能够劫持一架金雕，那么这个功劳足以让她超过川岛芳子，成为帝国的头号女间谍。

付全优被选入金雕作战部队才三天，接到报告的中岛成子立刻组建了一个专门的小组策划此事，而在这场旷世空战打响不久，她就从南京乘船赶到了战场附近，亲自指挥策反行动。此时就在她身后，一台大功率无线电设备正在工作着，四个日本人，两男两女围绕着这台设备正在紧张的工作着。

金雕的指挥频道，他们二十分钟以前就已经捕捉到了，并且已经成功的通过发射设备先后插进去两次暗号语。中岛成子相信，付全优已经收到了暗号，现在的问题就只剩下，他是否会按照约定劫机逃亡呢？

第2187章 垂死挣扎

侧翻付全优的行动进行到现在都十分顺利，中岛成子敢断定学兵军方面毫无所觉，不然的话，付全优绝对不会有机会驾金雕上天。那么，现在对策反行动最关键的便在于付全优的态度了。中岛成子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堪称是她入主梅机关以来针对学兵军策划的行动里最成功的一次，殊不知，就在他们找到金雕部队的指挥频道无线电波段的时候，狐瞳总部已经侦获到了他们的行动。

“机关长，是不是可以发出信号了？”中岛的副手，春田一夫走到她身边，仰头望着，忧心忡忡的问道。

中岛眉头微皱，轻咬嘴唇道：“支那人好像发现了什么，他们的金雕并没有展开追击。”

中岛的计划里，本是希望已方航空部队的溃乱能够引得学兵军航空部队展开追击，届时，付全优便能驾驶战机越追越远，随即成功出逃。然而现在，诱饵已经洒下，金雕部队却没有如期展开追击，这让中岛不得不怀疑学兵军是否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既然如此那更不能等了，我建议立刻发出信号，否则的话有可能导致前功尽弃。”

“好吧！发出信号！”

驾驶金雕的学兵航空兵们的耳麦里忽然响起了一串日语，众学兵齐齐一愣，不少人反应过来，以为他们的公共频道正好和日军某部的通讯频道使用的是同一波段，不禁齐齐闭嘴不语，希望懂日语的战友能从中听出些什么。而张晓林和赖德禄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张晓林立即下令全军撤退，然后又点出付全优等三人的名字，让他们第一批掉头撤回：“……我提醒大家，你们都不是懵懂无知的孩童，应该清楚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千万别做蠢事，搞得身败名裂！”

这话落在其他两个被点名的学兵耳中，只是让他们在莫名其妙之后又若有所思，但是被付全优听到却无异于晴天里的一声霹雳。中岛此时已经戴上了耳麦亲自指挥策反行动，听到这句话，她心中已经不抱侥幸，立刻捏下送话键喊道：“付桑，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学兵军是如何对待叛徒的，你不需要我提醒吗？”

一句付桑让付全优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也破灭了，他一咬牙，猛的将油门加到最大，然后瞅准左前方的一个空档便控机疾飞过去。

中岛的这句话等于帮张晓林他们点出了怀疑目标，张晓林意识到付全优极有可能会做垂死挣扎，先下令“拦住付全优”，又尽量用舒缓的语气劝说道：“付全优，你是中国人，是一名光荣的学兵，回来吧，悬崖勒马，为时不晚。”

付全优的中队长张宝亮紧跟着厉声吼道：“付全优，狗日的，你脑袋被驴踢了？当汉奸有前途吗？狗日的，我命令你立刻驾机返回机场，这样大家还是兄弟，都会帮你说话。你要是执迷不悟，那可休怪兄弟们无情了！兄弟们，拦住付全优，不能让他败坏了我们中队的名声。”

付全优的同学，一个名叫颜真开的学兵紧跟着叫了起来：“付全优，你个龟儿子啷个回事？别做傻事！想想你入校时的誓言，兄弟，别做亲者恨仇者快的傻事啊！”

他的话音刚落，已经快崩溃的付全优歇斯底里的声音响了起来：“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我已经没有退路了！不要拦我，我会开火的！放我过去，大家还是兄弟，敢拦我的，那就休怪我手下无情了！”

他这句话出口，张晓林立刻意识到事态已经无法挽留，他恨得牙痒痒，骂道：“付全优，你脑袋进大粪了？退路我们已经给你了，你非要执迷不悟——我命令，所有人全力狙击，绝对不能让他驾机叛逃。兄弟们，金雕和天雷事关我军最高机密，绝对不能让小鬼子得到。”

他这句话没说完，付全优已经率先开火了，而挡在他前面的一架金雕刚刚完成转身，措不及防之下被击中左翼，左翼断折，这架金雕随即拖着浓烟翻滚着坠落下去。

这一幕把所有的金雕学兵全部激怒了，离他较近的几架金雕兜转机头或拦截过去或追击上去，机炮声响起，两架金雕一前一后朝付全优的金雕猛烈开火，金雕引擎和“咣咣”的发炮声混杂在一起，场面登时陷入混乱。

付全优此时两眼充血，人已经变得疯狂。颜真开顾惜同学情，还想尽最后的努力，驾机挡在他的前面，苦口婆心的劝说道：“付全优，不要一错再错了，立刻停止你的疯狂行为。”

付全优毫不留情的击落已方一架战机，这让众人对他皆恨之入骨，颜真开话没说完就被众人的斥责声打断，张宝亮吼道：“和这丧心病狂的家伙讲什么道理，揍下它！放着人不做偏要去做鬼，他自己找死，怪不得我们！”

“颜真开，不想死的话你就让开！”付全优吼道。

“付全优，有胆你就撞上来，老子眼睛都不眨一下！”

张晓林听不下去了，厉声训斥颜真开：“付全优已经疯了，你想和他一起疯吗？金雕的秘密绝不容许小鬼子得到，兄弟们，不惜一切代价，击毁他！”

“付桑，只要你能驾机逃出来，金钱，美女，你要什么有什么。别和他们缠斗，金雕最出色的是速度，你要充分利用这一点！”忽然，频道里再次响起中岛成子的声音，这一次，她用的居然是汉语。

她这番话一下子将所有学兵航空兵都激怒了，频道里登时骂声一片。一直没有说话的赖德禄此时却沉着冷静的对手下兄弟下令，让他们将包围网放大一些——旁观者清，中岛成子的话确实给困兽犹斗的付全优提了醒，赖德禄也受到启发，他下令放大包围圈，正是为了防止付全优凭借速度冲出去。

金雕部队作战序列正呈混乱状态的时候，刘学峰和田野山已经击溃了滞后的日机集群，随即，他们在薛长空的命令下分成几个小的集群，向空中堡垒将要袭击的几个日军机场飞了过去。

丰村原尧胜想抽回前线战机护卫机场，他却没料到，学兵军同样可以讲前线战机抽出来为空中堡垒护航。白鳍豚的继航性能超过零战和新九九式、新隼式不知几何，可以说，丰村做出这样的决定不过只是延后了他们的前线机场以及航空部队毁灭的时间而已。

第2188章 宿命的对决

中岛成子的提醒确实给学兵军狙击付全优的行动带来了困扰，付全优放开速度，一心一意的向外突围，挡在其前方的几架金雕措不及防，本能的选择了避让。于是付全优闯过了张晓林和赖德禄布设下的一道又一道狙击线，眼看着便要脱困而出。

喷气式战机最强悍之处，就在于一旦被它将速度加上去，以现在的常规空战武器根本无法形成有效追尾打击。而迎头拦截的话，一者需要拦截机具备相当的速度和相匹配的武器，比如天雷系列导弹，但即使如此，对于担任拦截角色的金雕而言，危险几乎不亚于被拦截的一方。还是速度的问题，这使得拦截机即使有机会开火或者发射导弹，但是因为几乎没多少时间脱离战斗，所以最终的结果往往是两败俱伤——金雕的造价太昂贵了，而学兵军还没富足到可以造金雕好似造步枪的程度，故，每个学兵航空兵被挑选进入金雕作战部队之后，上的第一节课便是被告知要如同爱惜自身一样爱护自己的战机，非不得已决不放弃自己的座驾。

这和欧阳云倡导的先保人理念其实是相左的，不过这一次却没有遭到他的反对。

正是因为空军总司令部的这一决定，导致很多金雕的飞行员在付全优迎头撞过来的时候下意识的选择了闪避而不是迎击，而等他们反应过来，付全优驾驶的金雕面前已经只剩下一架金雕了。这架金雕隶属于浙江航空兵团，而巧合的是，驾驶他的正是重庆航空学员里面的佼佼者陈冲。

付全优暴露以后，张晓林和赖德禄便驾机追了过来，看到付全优势如破竹的突破了一道又一道拦截线，眼看着就要完成突破，他们都急了。张晓林先吼起来：“不要盲目的追击，争取飞到他前面去！”看见陈冲的那架金雕拦在付全优前面，他又大叫：“前面的兄弟，不惜一切代价拦住他，绝对不能让他逃到小鬼子那里！”赖德禄通过战机编号识出挡在付全优前面的正是陈冲，心中不禁一阵犹豫。付全优现在的表现已经是破罐子破摔，看样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如果他非要挣个鱼死网破的话，那么陈冲必然身受其害，即使能够将他拦下也会付出沉痛的代价。

陈冲因为其出色的表现，被欧阳云和铁林飞在各种大会上几次点名，甚至被欧阳云誉为学兵军空军未来之星。如果他出事的话，赖德禄相信一定没自己的好果子吃……他正权衡着利益关系，陈冲的声音在他耳麦里响了起来：“付全优，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立刻把速度降下来！怎么？你以为能闯得过我把守的最后一关吗？”

作为学兵军最年轻的王牌飞行员，陈冲并非浪得虚名。曾经，他在揍下一架敌机以后还会像孩子一样的欢呼雀跃。现在，即使面对这样的危局，他却也能做到处变不惊，而且充满自信，他的身上已经隐隐透出大将风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