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公博醒悟过来，说道：“有点道理啊。”然后想了想，又说：“可是，这和我们现在讨论的话题有什么关系呢？”

汪兆铭若有所思，他看了陈公博一眼，说道：“让他说完。”

周佛海看着两人，问道：“你们说，如果日本人真的集中陆海军主力进攻学兵军的话，欧阳云可能抵挡得住吗？”

陈公博：“当然抵挡不住。”

汪兆铭想了想：“学兵军会输！”

周佛海又问：“那么你们说，欧阳云怕不怕死。这么说还不确切，我研究过欧阳云，发现此人就是个疯子。应该是他舍不舍得学兵军灭亡。”

“应该舍不得吧？”陈公博以不确定的语气说道。

汪兆铭却已经听出了周佛海的言外之意，他眉眼稍微展开，说道：“佛海，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说，我们出面，调节学兵军和皇军的关系，让后争取将学兵军拉入我们的阵营？”

周佛海微笑着点头，说道：“还是先生了解我。”然后，他背负双手，郎朗说道：“我们可以做两手准备，双管齐下。其一是直接和欧阳云联系；其二，联系他的手下。之所以要这么做，我刚才说了，欧阳云就是个疯子，万一他要真是不怕死呢？欧阳云不怕死，并不代表着他的部下都不怕死。前段时间，广州学兵军的老巢可是刚刚发生了动乱。我听说，李汉魂受这次动乱的连累，已经被赶出学兵军了。李汉魂，就是我们优先联系的目标人选。然后是蒋光鼐——而只要能够说动这两人中的一人，那么以他们在学兵军中的影响力，我们接下来的说服工作会容易许多。甚至，届时就不是我们主动去找谁了，很有可能是学兵军中的老粤系和老闽系将领会主动的来联系我们。学兵军中不乏黄埔军校毕业的学生，谢文达届时也能发挥一点作用。最不济，我们向欧阳云表达了充分的善意，应该可以拖延一段时间。而只要能够拖上十天半月，估计学兵军也就灭亡了。”

周佛海一番话说完，汪兆铭和陈公博对视一眼，无不怦然心动。陈公博立刻拍掌叫道：“好一个一石三鸟之计，此计若能成功，不仅可以让日本人感受到我们的力量，还可以迅速壮大我们的军队，最关键的一点是，只要欧阳云愿意和我们接触或者疲于说服部下，其麾下狼牙和狐瞳都将无法继续刺杀行动。高，实在是高！”

第1320章 狮子山狙击战

就在汪伪三奸自以为得计要充当日军和学兵军的和事佬顺便捞一笔的时候，江西，与南昌隔着赣江相望的新建县石埠乡的狮子门，一场惨烈的战斗正在进行着。

进攻的一方乃是第33师团下辖第33步兵旅团的第213联队。指挥官为该联队联队长饭田雅雄大佐。防守的一方自然是许智率领的游击第一师了，不过，该部现在留在狮子门的却只有一个游击三旅。而指挥官也换成了该旅旅长张全友。

许智接到郭辉章的报警，率部队紧急撤离到距离南昌三十公里的西山，侦察九江沿线的江铁头传回来情报，称大约一个联队的日军出现在了德安，而且正向南昌方向进军。而不过过去几分钟，负责侦察都昌方向的牛大娃也有情报传回来，称都昌城里出来了一支日军，观其前进方向正是南昌。南昌城内还驻留着江铁掌的第三师，如果单单是德安方向来了鬼子，楚天歌完全可以将第三师派出去狙击，但是现在都昌方向也来了日军，他担心被某一路鬼子形成突破强攻下南昌，那第一师将有被合围的可能，当机立断，让江铁掌带游击七旅、八旅前往昌邑乡以准备狙击都昌方向来犯之敌，同时给许智下令，让他留下一个旅在易守难攻的狮子门一带狙击第33师团，其它两个旅向永修县急行军，争取将德安出来的日军狙击在永修，好为封岚山部撤回南昌赢取时间。

本来，楚天歌还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放弃南昌，全军朝南撤，然后等日军兵力分散以后，再伺机各个击破或者干脆绕过其重兵屯驻的据点，化整为零深入到敌后进行破袭战。但随着欧阳云决定亲率六个师的部队入赣作战，南昌这个战略要点他却丢不起了。

战场形势千变万化、波诡云谲。江西战场，本来薛岳的第九战区中央军主力是绝对的主角，楚天歌的部队只是来打酱油伺机占便宜的。可是随着日军改变攻略重点，中央军撤出高安战场，为了学兵军自身安危作想，欧阳云却不得不更改既定战略，让楚天歌他们唱主角了。

荒木直树少将被击毙，沉重的打击了第33师团日军的士气。第213联队在联队长饭田雅雄大佐的率领下，抱着为荒木旅团长报仇的心态而来，进入战场以后立刻对狮子门学兵军阵地发起了如潮般的攻势。

因为一直被该师团撵着屁股追，游击三旅的学兵根本无法采取其特色作战，所以刚开始出现了很大的伤亡。习惯了先用地雷挫敌士气，然后趁势发动一轮进攻，然后再倚仗地势之利进行坚守，现在，没有了地雷阵的辅助，“土匪们”一开始都觉得很不习惯。

饭田雅雄站在距离狮子门高地大约五百米开外的一块石头上，挥舞着指挥刀为部下鼓劲：“害死荒木长官的支那人就在那座小山上，天皇陛下的勇士们，拿出你们的武勇来，让支那人在我们的刺刀下颤栗吧！”

两个大队的鬼子在他的鼓盅下，连地形都没有仔细的查看，端着三八大盖，在将近十门迫击炮的掩护下就向狮子门高地冲了上去。

日军发动第一轮进攻的时候，三旅的学兵们很多人都在按照常规作战手段，正在利用山上的石头、树木修缮着防御阵地。不少人想当然的以为有地雷阵会狙击鬼子这一遭，却忘记了，因为小鬼子撵得紧，他们根本没来得及布下地雷阵。

目睹此景，张全友急得哇哇大叫：“妈勒个巴子，都在搞什么？鬼子冲上来了，扔掉手上的石头，准备战斗！”“三小子，快隐蔽！”……

“吁吁……”榴弹的破空声响起，狮子门上面炸开了一朵又一朵蘑菇云。“轰隆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不少学兵满身是血的倒了下去，有人临死手上还抱着好不容易从地上掘出来的石头。

“趴下！趴下！”更多的军官喊起来，有一些土匪出身的直接冲上前，对那些犹在忙着修缮工事的屁股上或者腿弯处就是一脚。很多学兵因此逃过一劫，不过小鬼子五分钟的迫击炮齐射，三旅一团的学兵们依旧倒下了五十余人。

旁观者清，趴在东向半山坡上的二团、三团的学兵们一个个看得焦急万分。“一团的哥们都怎么啦，小鬼子在打炮也不知道躲一下，这不是送死吗？”几个“土匪”议论着，立刻遭到了长官的训斥：“别说别人，自己先趴好了！”一帮“土匪”不出声了，老老实实的趴着，也不抬头看了——眼不见为净。

三个迫击炮小队的齐射取得了不错的效果，这让饭田雅雄的气势越发显得凌厉起来。他将指挥刀朝山上一举，喝道：“进攻！进攻！”

两个大队的鬼子在一众鬼子军官的呼喝下，双脚更加有力了，他们快速向山顶逼近，其中，冲得靠前的鬼子趴在一些凸起的石块上，又或是倚着树干便开始放起枪来。

当冲得最前的日军距离山顶不过五十米距离的时候，张全友终于捋顺了部队秩序。张全友是一师里面唯一的一个非“土匪”出身的旅长，参加过南京会战的他深知阵地战的要点，眼见着不少“土匪”不再着急修缮工事了，却跃跃欲试的想要射击，他大声吼道：“等等再开枪，注意听我的命令！”

“啵！”忽然，一颗子弹几乎擦着他的肩飞过，打在他身后的石壁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碰撞声。

他的警卫排长王猛禽急了，吼道：“旅座！危险！”然后冲上来就想将他拽下去。

张全友瞪了他一眼，喝道：“老子死不了！”然后继续喊：“稳住，稳住！”

一团的团长常宁猫腰跑了过来，说道：“旅座，这里我来指挥，您还是去下面吧！”

张全友不理他，而是大声喊道：“五十米、四十米。”然后他一只手拽着一个，将常宁和王猛禽拽得趴下了，喝道：“打！”

霎时间，卫青式突击步枪以及去病式通用机枪的枪声就响了起来，与此同时，最少三颗子弹几乎贴着他的头盔射在他身后的石壁上，一时火星直冒，“啵啵”声不绝。然后，又是一串子弹扫过来，尽数扫在石壁上，登时打得石壁“啵啵”乱响，石粉飞溅起来。

三个人淋了一身一脸的石粉，剧烈的咳嗽着转移了战场。

而他们刚刚转入那块石头的后面，手榴弹的爆炸声响了起来——游击部队的学兵们最擅长的攻击方式，此时终于发威了。

第1321章 土匪们的传统

还在鹰崖山的时候，楚天歌率领的鹰崖山游击队就没有和日军打过正儿八经的阵地战。而即使打阵地战，那也绝对是他们伏击小股鬼子。去到闽浙交界，那里的地势比鹰崖山还要复杂，凭借了主场之利，游击部队最常采取的战术就是偷袭和声东击西，因此也没积累多少正面御敌的机会。

好在有张全友，要知道，他可是正儿八经学兵军常规部队出身，而且还上了将近半年的夜军校。

对这个空降的旅长，常宁等“老土匪”一向不大看得起，可是今天张全友的表现，却让常宁等人情不自禁的竖起了大拇指。游击部队土匪出身的军官基本上一个德性，打仗图痛快，兴致起来或者被激怒的时候，往往就会忘记自己的身份，从一个指挥官变成一个排头兵。

土匪们打阵地战，大多数都是伏击小股敌人。而打这种伏击战的第一课，就是准备阵地。久而久之，“土匪们”形成了习惯，上到阵地第一件事情就会修缮阵地，先将自己藏好再说。习惯会传染的，这也就是一支部队传统的由来。当然了，此一时彼一时，并不是所有的传统都适用于任何场合。

“土匪们”有的时候对战场态势会很敏感，有的时候又会粗枝大叶得厉害。而如果不是张全友亲自上到一线弹压，那三旅一团在刚才的一轮迫击炮齐射中，绝对不会只死那么点人。而且，他们接下来本能的反应肯定是进行报复，为死去的老弟兄报仇雪恨。

常宁能当上团长，肯定不会缺乏战术头脑。他和王猛禽被张全友拉到了石头后面，两边看看，发现兄弟们已经进入了战斗状态，在回想一下刚开战时乱哄哄的景象，老脸一红，对张全友说：“旅座，老常我服了！”

张全友却没注意到这句话，他竖起耳朵凝神听着战场上的各种声响，忽然喊道：“一营的准备白刃战，二营、三营的，给我使劲的扔手榴弹——注意节奏！”

地雷、手榴弹、掷弹筒是学兵军游击部队最喜欢的三种武器。掷弹筒且不言，毕竟这是日本人先发明的，手榴弹和地雷在“土匪”们的手中，往往能够发挥出正规部队双倍的威力。在地雷和手榴弹的运用上积累了太多的经验，现在，游击部队消耗最多的武器就是这两种。

饭田雅雄自然不清楚这些。虽然畑俊六在日军屡次被学兵军重创以后，特地刊印了介绍其军力和战斗方式、常规武器的小册子以警醒他们不要轻视学兵军，可是第一师撤退时表现出来的“狼狈”却让他觉得，畑俊总司令官实在是言过其实了。而且，他根本不知道现在狙击自己的并不是学兵军的常规部队，而是以打法刁钻野蛮不讲理闻名的学兵军游击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