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光明部停止前进，转而摆出防守姿态，一边清理刚刚突破的阵地，一边用炮火对不远处的日军集结阵地进行猛轰，以减缓日军集结的速度。

欧阳云拿着步话机，迅速的作出这项战术调整。

“叶肇、饶国华！你们加快行军速度，战场清理工作，留给林白音他们去做。你们一定要阻止日军采取特攻战术对付坦克部队，记住，只要我们的坦克还在，这一仗小鬼子就别想取胜；游洪军，你小子怎么回事？不是让那么打光所有的炮弹的吗？给我狠狠的打，就打三个师团的结合点；薛明，你们原先的作战任务取消，现在立刻去炮师那里——你们的任务，不惜一切代价护卫炮师上空，炮师的炮弹没打光，你们就是战至最后一人，也不许撤；萧逸，萧逸，收到回话——”

“我是萧逸，司令，请讲！”

“你们原先的任务暂时放一放，先给我敲打鬼子军官——只要是军官，能杀多少杀多少！”

……

欧阳云一个接一个命令传打下去，先进电子技术在现代战争中的作用尽显。有了步话机这先进的电讯工具，日军才将将作出调整，南京守备军就已经拿出了相应的对策。

如果此刻从空中鸟瞰的话，会发现，呈倒八字的黄色人流正蜂拥向“八”字一撇一捺的起首部位；而草绿色还有灰色夹杂的人流，从一个正八字正在向一字铺展开去。

钱光明的坦克师一旦摆出防守姿态，已经做好以血肉之躯阻滞其前进的牛岛满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暗暗警惕起来。他冒着有可能被流弹击中的危险在临时指挥坑道里直起身来，朝后面看去，看见熙熙攘攘冲过来的友军，先是一愣，接着就着急了。他拿起电话，要了谷寿夫，大声喊道：“师团长阁下，11旅团为什么在向我部靠拢，难道，您想发动反攻吗？我们没有反坦克武器，贸然进攻的话，只会……”

他话没说完，被谷寿夫吼断了：“八格！这是三重县那个乡巴佬的主意，牛岛君，他已经获得了总指挥部的授权，担任战前总指挥，作为帝国军人，我只能照办。你，准备敢死队吧！”

“师团长阁下，支那人的坦克停止进攻了，其步兵正在集结，有了充足的步兵护卫，敢死队战术所能发挥的效果有限。师团长阁下，虽然我不想承认，但事实上，支那人的坦克，并不是几枚手榴弹就能够轻易摧毁的……”

“我知道——轰！”

话筒里忽然传来猛烈的爆炸声，然后就是一片盲音，牛岛满手握话筒，惊呆了——师团长不会遭遇不测吧？他这样想着，不自禁的打了个寒噤，然后对着话筒嘶声喊道：“阁下，阁下……”

游洪军的炮兵开始发威了。在他的指挥下，近百门各式大炮开始猛烈轰击36旅团和各部的结合点。开始是毫无规则的各自为战，五分钟以后，开始分成两部分，一部从36旅团和第9师团18旅团的结合部开始轰击，沿着一道弧线一直朝11旅团和第9师团第6旅团的结合部轰击过去；一部则从36旅团和18师团的结合部轰过去，也沿着一道弧线一直朝纵深走去——雷鸣般的爆炸声中，日军阵地上一片狼藉，不少刚刚被辛苦挖掘出来的单兵掩体被摧毁；纷飞的炮火中，日军以大队为单位组成的步兵阵列被炸得七零八落，队形一度陷入了极端混乱中。

谷寿夫在第一轮炮击中就差点被炸死，如果不是他身边的警卫见机得快，将他扑倒并用身体压上去，想来他此刻已经去见了天照大神。纵是如此，老鬼子也被惊得不轻，坐在满是血污的地上，他怔怔的看着旁边已经肢体破碎的两个警卫，忽然怒声骂道：“冢田攻这个混蛋，我说一定要有炮兵随军才行，他却说为了速度，可以暂缓一缓。这个白痴，现在好了，没有了火炮压制，我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支那人的炮火肆虐？！”顿了顿，他朝欲扶他起来的一个参谋叫道：“八格，别管我，快呼叫航空兵支援，必须尽快摧毁支那人的火炮，不然我们根本没办法打！”

那个参谋战战兢兢的赶快去发报。谷寿夫在地上坐了一会，确定炮火已经离他远去，这才站起来，看了一眼四周胆战心惊，猫着腰前进的鬼子，心中愈发不是滋味，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明明占据主动的围歼战，会变成现在这种窝囊的战斗。

谷寿夫老鬼子这厢憋着气，另一边，吉柱良辅心里也不好受。在他看来，集中兵力先拿下学兵军坦克师，绝对是上上之策，也是必须的。然而，谁知道欧阳云还藏了一手，竟然还保存着如此数量的炮兵，还拥有如此规模存量的炮弹。

无疑，优势炮火的侵袭最能打击敌人士气。游洪军不计代价的炮击，取得多少战果尚无确数，但是从某个方面来讲，已经收到了预期效果。

日军的集合速度被延迟了，而守备军各部趁此机会，纷纷进入指定战场，开始按照欧阳云的布置做好了战斗准备。

二十分钟过去，炮声依旧隆隆，不过，在打了日军一个措手不及以后，持续的炮击收到的战果却是有限。而随着东南方传来飞机引擎的轰鸣声，欧阳云一声令下，让炮师将炮火朝纵深延伸，紧接着，下达了进攻命令。

在欧阳云的设想里，这一战，不仅要解救出被围的一零三师和一一七师，而且要趁势完成突围。届时，只要留下一定的部队阻碍日军的进攻，那主力部队就能摆脱日军的纠缠，安全撤往徐州。不过，日军忽然变阵，摆出了一副决战的姿态，想要用人海战术淹没坦克师，他可就不敢赌了。在欧阳云的计划里，炮师也好、坦克师也好，最终肯定都要舍弃的。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没有制空权，只能牺牲一部分部队，换取主力部队的安全撤离。他倒也想牺牲一般的步兵，可惜的是，坦克师还有炮师太过显眼，肯定会成为日军航空滨的优先打击目标，所以，想将它们安全带回，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当然，在突围之前，坦克师不容有失。欧阳云还指望着它凿开日军防线呢，有了坦克师当开路先锋，那要少牺牲多少战士啊！这就是他在察觉日军异动以后，不得不临时改变战术的主要原因。

战斗打响到现在，半个多小时过去以后日军飞机才再次光临战场上空，这个时间跨度，已经让欧阳云很满意了。因为就在这半个小时里，本来被认为一露头就要被重点轰炸的炮师打掉了几乎五分之四的炮弹储备，歼灭了不下两千名鬼子，而且给主力部队渗透进日军阵列中间提供了契机。

而只要能和日军纠缠在一起，那日军的空中优势就将被完全限制住。只有这样，守备军才能熬过这一轮空袭，获得突围的机会。

“嘟嘟嘟……”冲锋号吹响，坦克师一马当先的冲向日军阵地。学十师、一四五师紧跟着冲出。下一秒，其它方向的部队也纷纷冲出。一时，战场上响起了雷鸣般的喊杀声。

同一时间，日军的反攻也终于成行了。

不过，那些威风八面，动辄就举起指挥刀或者手枪呼喊“进攻”的小队长、中队长们，随即遭到了来自大刀团特种兵的疯狂狙杀。

当大刀团接到欧阳云最新指示的时候，萧逸带领的那部分战士，已经潜伏到了大安南西南角距离第9师团阵地不足两百米的一片玉米地里。他们的任务，本来是对旅团长级别以上的鬼子军官实施斩首，顺便暗杀那些投靠了鬼子，担任翻译或者向导的汉奸的。被要求临时狙杀鬼子中低级指挥官之后，他将手下分成五个组，撒网一样撒了出去。

在这之前，萧逸他们就想给一些鬼子军官们点名了，奈何这些家伙缩头乌龟一样，始终不肯露面，现在进攻开始，总算让他们逮到机会了。

能成为狼牙特战旅合格特种兵的，最少都是养由基级的狙击手。将近一百个如此级别的狙击手忽然都盯上了那些鬼子军官，其杀伤力可想而知。

日军的攻势刚刚展开，冲在前面的都是一些小队长、中队长级别的军官。小队长这种货色，本来萧逸他们是不屑去杀的。奈何那些大队长、联队长、旅团长级别的军官藏得很深。萧逸权衡以后，觉得蚊子再小也是肉，而且这些一线军官被杀以后，更能引起鬼子士兵的恐慌，于是率先开枪，击毙了一个叫嚣得比较厉害的小队长。

他一开市，其他人纷纷跟进，于是恐怖的一幕出现了，第9师团冲在一线的小队长、中队长，短短五分钟之内，被狙杀了十几个，立刻引起了一线鬼子的恐慌。

第9师团的进攻势头，一下子就被遏制住了。

第656章 突围（三十三）

每一个被击毙的小队长、中队长，几乎都是额头中弹。整个战场上都是枪声，密集的枪声里，没人知道这一枪从哪里射来，只是突然之间，自己身边的长官就倒下了——这一幕殊为诡异，让冲在最前面的第9师团的鬼子兵立刻陷入了巨大的恐慌当中。

将近十万人的混战，整一个乱字了得。冲在最前面的十几个小队长、中队长突然死亡，被众多部下拱卫着的那些大队长、联队长、旅团长们根本不知道前线发生了什么，只是挥舞着手中的指挥刀，喝令部队前进、冲锋。

萧逸他们作战经验丰富，对战场形势把握得很准。他们清楚接下来将是一场大混战，艺高人胆大的他们在狙杀了视野里的鬼子军官以后，并没有转移阵地，而是继续趴在那里，等待着下一个机会出现。

很快，后面的江苏保安一师、学三师、二十六师官兵就冲了上来。根据欧阳云的安排，学三师全部还有二十六师换装了卫青、去病系枪械的两个团冲在最前面，单人雄则带着江苏保安一师紧随其后。

打这种双方对冲的阵地战，火力的密集度很关键，特别是在一方有意往中间挤压的时候，另一方的火力密集程度将直接决定他们能不能撕开对手防线，从而化解对手这种厚度阵型的力度。左路守备军冲上来的时候，第9师团的前锋部队正陷入混乱——失去了直属上司，小鬼子们各自为战，现场非常混乱。尽管小队长下面的军曹们竭尽全力的想要维持阵列，但是在这种瞬息万变的战场上，他们不可能有充裕的时间来进行整理。

“嗒嗒嗒！”几百支、上千支卫青式突击步同时开火，近万发的子弹瞬间打过去，就好像狂风卷过麦场一般，成亩的麦子被割倒——突击不的射程范围内，日军本来密集的阵型一下子就像被人狠狠揍了一拳，不知道打碎多少牙齿的一张嘴一样，瞬间就豁了。

“这——”已经被大队官兵甩在身后、直面这一切的萧逸，忽然有牙疼的感觉。“太恐怖了！这就是卫青式突击步的真实威力吗？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他自忖着，端详了一下手中的卫青式狙击步。

他正有点走神，屁股上忽然被人踢了一脚。“哪个王八蛋？不长眼……”战场上的人火气大，萧逸本来就不是个好鸟，这下子就好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了起来。转头，看见一张四方方黝黑的脸，他忽然咧嘴“嘿嘿”的笑了，讨好的说：“是团座啊，啊呀，我说错了，该叫您师座了。师座，这仗打的毫无悬念啊——”

单人雄瞪了他一眼，喝道：“你小子少跟我贫，我警告你啊，回到广东要是少一个人，老子滴你的毛！”

“师座，您放心好了，照这种打法，估计都无须我们搞渗透了……”

“哼！”单人雄冷哼一声，在众多手下的簇拥下从沟渠上跑了过去。

稻田里作战，对步兵是个不小的影响。而富有战斗经验的双方官兵，大多都脱掉了鞋子，打着光脚就冲向了对方。光脚行进在稻田里，有利也有弊。利在身手变得利落了，即使陷进去也能很快拔出来；弊在容易打滑，而且万一踩到什么尖利的东西立刻就会受伤。总的来说，稻田里作战，对守备军有利，不仅因为他们有坦克完全无视这种程度的泥泞，更主要的是，守备军中因为大量卫青式突击步的存在，在火力上占有了太大的优势。

中线，当坦克师进攻到距离牛岛满的临时指挥所只有三百余米的时候，从旁边的沟渠、稻田、菜地、芦苇丛里，一个大队左右的鬼子抱着各种爆炸物爬起来，嗷嗷叫着扑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