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朱载亭第一个爬上废墟顶部,然后看到了密密麻麻蜂拥上来的鬼子,其中,离他最近的已经不足百米,饶是他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依旧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他奶奶的,真的好险啊!要不是他反应快,带着人先上来了,一旦被日军先占领这片废墟,可想而知接下来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
敌人已经近在咫尺,只要已方稍微有所懈怠,那么,日军的突破将不可避免。朱载亭立刻趴下,然后转头一看,惊喜的看到镇守住宅区废墟的官兵全部跟了上来,而且后面的预备部队也正在潮水般涌来,他也不说废话,直接喊道:“打!”然后率先打响了第一枪。
按照吉柱良辅之前的布置,充当先锋的两个大队的鬼子,本来还想出其不意的占领城墙废墟,然后一部居高临下保持火力压制、一部直接冲击内城的。现在听到枪声,知道作战意图败露,两个大队长几乎同时大声叫嚣道:“冲锋!冲锋!将支那猪赶下去!”然后,所有的鬼子同时奔跑起来,叫嚣着便向废墟上冲去。
此时,两个连的防守部队已经全部冲了上来,其中,学兵连连长邱济民抱着一挺机枪,他直接跳到一块城墙砖上,枪口朝下,手上用力扣动扳机,口中喊道:“兄弟们!打啊!把小鬼子打下去!”
他的喊声激起了学兵连所有人的斗志,众人怒叱声声,同时猛烈扣动扳机,近百支卫青式突击步先后开火,登时将冲在最前面的鬼子打倒了几十个。
川兵连连长汪海紧跟在邱济民后面,他一边招呼兄弟们占据有利地形狙击,一边一把抱住邱济民的双腿就将他抱了下来。
邱济民身子猛然腾空,不禁吓了一跳,他停止射击,口里骂道:“哪个狗日的……”回头看见汪海,刚想接着喝骂:你个龟儿子干什么?“噗、噗”的子弹碰击声响起,几颗子弹击中他刚才站立的城墙砖,火花四溅,其中更有一颗直接击中了他的头盔,巨大的冲击力几乎将他打晕过去,同时将他整个人往后撂倒——汪海措不及防,一个立脚不稳,两个人登时咕噜噜一起滚下了废墟。
滚下去足有四米,两个人被一块城墙砖给托住了。汪海疼得龇牙咧嘴的,一边低声骂道:“邱济民,你龟儿子找死啊!站啷个高,你娃以为子弹和你是亲戚嗦?!”
邱济民刚才也是着急,看见那么多鬼子猛然冲上来,只怕防不住,此时身上被几块尖锐的城墙砖残块戳得身上疼痛不堪,人也清醒了,闻言响起刚才面前火花四溅的景象有点后怕,知道汪海是一片好意,郝颜道:“嘿嘿,刚才太着急了,老汪,刚才真是谢谢你了。”
汪海哼了一声,道:“你娃晓得就好!”又说:“买买皮,小鬼子变聪明了,竟然想出这一手。格老子的,要不是旅座反应快,我们可就被动了!”说着挣扎着爬起来,然后掏出驳壳枪就冲了上去。
此时的废墟上面,守军已经出现了伤亡。刚才的一阵猛射,给日军造成了极大的打击。足足有两百个鬼子被击倒。这也使得日军的冲锋势头立刻就被遏制住了。
而日军的冲锋势头一旦被遏止,那两个大队长便识趣的下令所有人卧倒,和守军展开对射。同时,让掷弹筒手架设掷弹筒,开始轰击废墟顶部。
激战开始了。
第619章 血战(二十二)
东方,一抹红色渲染着天际,不知不觉间,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
城墙被爆破产生了大量的废墟,这些城墙砖的残骸飞得到处都是,给日军提供了不少现成的掩体。正是凭借着这些掩体,日军死战不退。“空、空”的声音在日军阵地上响起,一枚接着一枚的榴弹砸向废墟阵地,给守军造成了极大的伤亡。
日军阵地后方,吉柱良辅双眼通红,为先锋部队没能一举拿下废墟而气得咆哮连连——“告诉朝生平四郎,我再给他一刻钟,届时拿不下来,我将会让重炮联队进行无差别炮击。”朝生平四郎四第7联队的联队长,正是该联队剩下的两个大队担纲了首轮进攻任务。
邱济民摔了一跤以后,人冷静了许多,此刻,他已经将武器换成了一支步枪。眼见日军的掷弹筒给已方造成了太大的杀伤,他朝副连长王大发吼道:“大发,让谭静明他们先打掷弹筒。”
谭静明是狙击班的班长。王大发应了一声猫腰向狙击班阵地跑去,没走几步,看见了谢长安,他赶紧打招呼:“旅座,您也来了。”
被爆炸声惊醒过后,谢长安首先安抚了部队,然后便带着19团赶了过来。朝王大发点点头,他问:“看见朱旅长了吗?”
王大发指给他方向,他让19团立刻进入阵地,然后朝朱载亭走去。
刚才的战斗中,朱载亭被一颗子弹擦过脸颊,现在是一脸的血水。谢长安带着人支援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留意到了,此刻猫腰跑下第一线迎上来就说:“谢旅长,看来要打消耗战了。这道防线绝对不能丢,不然的话,一旦被第9师团突进来,兄弟部队可就危险了。”
学兵军留守南京,目的只是为主力部队和民众的撤退争取时间。鉴于这样的目的,欧阳云最不想看到的就是打消耗战。这也是他在布置防线的时候,为什么放弃城墙段的最主要原因。战前会议上,因为他强调了这一点,所以朱载亭此刻才会以商议的口吻对谢长安说出这番话。谢长安点点头说:“目前只有这样了。我们和指挥部的电话连线出现了问题,我已经派人去汇报了。”
“好,我们先防住这道线,等指挥部的命令吧。”
学兵军不愿意打消耗战,日军其实也不想打消耗战。但是,第9师团注定是个例外,这不仅是因为松井石根在下命令的时候特别关照了吉柱良辅,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第9师团和学兵军早在南京会战之前就已经结下了仇怨,用一句比较老土的话来形容,那就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所以,吉柱良辅方才才会说那样的狠话。
而就在他发狠话后不久,第7联队两个大队的鬼子在朝生平四郎的叫嚣声中,再次发起了不计伤亡的猛攻。
将近两千个鬼子密密麻麻的朝守军阵地冲来,枪声、爆炸声不绝于耳,一朵又一朵小型的蘑菇云升起,必然带走几条鲜活的生命。
“日本鬼子发疯了,兄弟们,打啊!”邱济民将步枪顶在肩头,猛烈的扣动着扳机,一边嘶声喊道。忽然,“吁”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旁边传来一声喊:“连长!小心!”一个人影扑到他的身上——“轰”的一声巨响,压在他身上的身体颤了颤,很快便不再动弹了。
“小林?!”当一股温热的液体染湿了他的背部,邱济民大声喊着,猛的翻过来,一把抱住了林成果。
林成果是他的警卫员,今年才16岁,乃是他这个连年纪最小的一个兵。邱济民让他当自己的警卫员本来是从照顾的性质出发,却没想到,这个孩子为了救自己,竟然献出了年轻的生命。
小林身上足足有十几处伤口,背部更是被弹片给撕碎了,他沾满血液的脸庞犹保持着刚才大叫的表情,他的嘴巴微张着,眼睛瞪得溜圆……
一股热气从胸膛最深处升起,很快就将他的血液蒸得沸腾起来,邱济民瞠目欲裂,狂喊一声:“混蛋!”用手将林成果的眼睛抹上,猛的站起来,跳到一块城墙砖上,枪口下垂便扫射起来。
“连长,下来!”有战士注意到了他的险情,立刻大声提醒。
不远处的汪海看见这一幕,站起来大骂:“邱济民你个龟儿子,你娃真要找死——呃!”他话没说完,忽然身子一颤——一颗子弹穿心而过,鲜血迅速的染红了他的胸口,染红了他的胸腹部,他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正在飞快的流失;他伸手捂住胸口,想要阻止血液流出,却是徒劳;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费力的转头朝子弹的来处看去,想要看看是哪个龟儿子打中了自己。视野里,密密麻麻的土黄色的人影正在淡去,他张嘴骂道:“他娘的!”然后“噗”的倒了下去。
“连长!”川兵们大声的喊着,几个人扔掉枪扑了过来。
邱济民不知道汪海为了救自己已经倒下,他一气打光了枪里的所有子弹,然后正要换弹夹,忽然觉得一股大力撞在他胸腹部,他整个人朝后飞落,半空中,胸腹部泉涌而出的鲜血点点落红,染红了他身下的那片城墙砖。
“连长!”学兵军也大叫起来——须臾间,两个连长便一前一后的倒下了。而他们的死,无疑给附近所有的士兵都打入了一针兴奋剂。
第7联队的鬼子兵,自从被朝生平四郎告知,如果半个小时不能拿下城墙废墟就将遭遇重炮联队无差别的炮击,所有的人便已经“疯”了。
日军常编的二十个师团,其战力和其编成地的民风有着很大的关系,如第9师团,因为编成地金泽民风强悍,所以金泽师团的鬼子兵悍不畏死,乃日军最为精锐的师团之一。将近两千个鬼子发起悍不畏死的冲锋,果然受到了奇效,短短五分钟,就有一部鬼子突进到了距离城墙废墟顶部不过三十米的距离。
两个连长的死或多或少的影响到了两个连战士的发挥,至少在他们倒地的那一刻,许多人都转头顾盼而没有继续开枪射击。正是利用这个空挡,这部鬼子快速的突进,竟然杀到了距离他们仅仅三十米左右的地方。
“吆西!再加一把劲,我们就能将支那人赶出阵地了!”该部鬼子军官一个中队长开始乐观的鼓励手下士兵。
而他这话才说完,忽然听见身边不少人齐声惊呼。他的耳朵里,枪声忽然变得密集起来,他急忙朝前望去,将将看见不下于二十个支那士兵忽然跃上废墟顶部,他们手上的枪口,喷吐着绚烂的火焰——他什么都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胸腹部剧痛,眼前一黑,然后整个人便被将近十余颗子弹凝成的巨大抛力抛起,满装麻袋一样朝后面砸去。
一个连的学兵、一个连的川兵,因为连长的死猛然爆发出惊人的斗志。此刻,平日里长官的谆谆教诲悉数变成了耳边风;往日的训练成果也随风化去——他们现在想的只是要为连长报仇,为了报仇,他们甚至不惜牺牲自己。
“为连长报仇!”“撕了这帮狗日的!”“兄弟们,杀!”……震天价的怒吼声中,他们竟然向日军发起了反冲锋。
这次反击出现得相当的突然,他们又是居高临下,该部鬼子措手不及,在连续被放倒二三十人以后,竟然纷纷掉头就跑。
这两个连的防守阵地,位于光华门上。在他们左边,谢长安看到这一幕以后,不禁骂道:“胡闹!”
“旅座,好像是邱济民死了。”一个参谋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