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上最了解他的人非郑若希莫属。
两年的婚姻生活,那么多个朝夕相处并不是虚度的,她将周淮安的作息习惯摸得一清二楚,7:00准时起床,二十分钟的穿衣梳洗时间,郑若希踩着这个时间点和他同步做同样的事情。
郑若希率先反应过来,略微加快了步伐从他身边越过,与他擦肩而过时被后面的周淮安一把抓住手臂。
她皱眉,问:“做什么?”
周淮安指了指她的衣领,淡淡地说了句“没整理好”,然后要主动亲手替她整理衣领。
郑若希垂下眼,退开一步,“我自己来就好。”
他盯着她忽地轻笑了下,“你以前并不这样。”
那样?
千依百顺,万般讨好?
抑或——
善解人意,温柔体贴……
她如今的性格扭曲,别扭,统统都因为他。
郑若希十分淡漠地说:“以前的事离我太遥远,我已经忘了。”也不需要记起来。
周淮安看她与自己始终保持着两步的距离,遥遥望向已经径直往厨房走去的背影,他很想说些什么话,却还是发不出任何有实际意义的音节。
郑若希关掉炉火,将锅里的小米粥盛起,又准备好配菜,牛奶,以及给松狮犬小乖的狗粮。
三月的某个清晨,阳光正好,从客厅一角的格窗间走进来,靠窗的欧式餐桌上,精致的餐具、摆设的装饰品都被阳光镀上一条洒金的花边。
周淮安叠放好报纸,目光略微一抬,看到郑若希蹲在地上给小乖喂狗粮。他的眸子露出温柔的光,静静地看着如同油画般静谥美好的一人一狗。
俩人默不作声地用餐。
这个周末,是他们离婚后首次在同一屋檐下,共同度过。
郑若希回想曾与他共度的周末时光——
新婚的第一年,她偶尔也会像年轻的新婚夫妻一样浪漫地拉着周淮安去看电影,整个戏院的观众都为那部喜剧捧腹大笑,唯独周淮安看着imax屏幕面无表情地沉默。
那次之后,郑若希才明白她和周淮安的差距,一个喜欢低俗大众的文化,一个偏好去歌剧院听歌剧。
豪门世家与草根低层的结合。
往往就是……
自卑。
但那段时光里的郑若希虽然卑微,却满心欢喜,只因为,她爱他,她稼给了她最想稼的男人——在大学时代一见钟情的周淮安。
给予他爱情,给予他家庭,给予能给予的……她以为她的一心一意打动了那个男人,从那深不见底的黑暗角落走近他,遇见了光,站到他身边,过着她幻想无数次的生活。
然而她最终和他离了婚。
毁了她婚姻的,不止是他有个青梅竹马,情投意合的前女友,更多的是不合适……以及她的羡慕妒忌恨。没有可以和他前女友比肩的背景,妒忌对方更有才情与他更匹配,恨……她只是她。
爱到最深处,郑若希看到最真实的自己。
如此丑陋,如此不堪。
成为面目可憎,最讨厌的那类人。
她突然抬眸,看着那个慢条斯理,举止优雅用餐的周淮安,又自嘲般低低笑了笑。
周淮安用餐巾纸擦了擦嘴,问她,“不吃了?”
她垂着眼眸,并站了起来,“我吃完了,你继续吧。”郑若希不冷不热地应了句,端起餐具往厨房走去。
水槽里的水几乎溢满,她才从乱七八糟的思绪中恍过神来。
周淮安就在外面,说不定正往这个方向瞧过来,而她不愿与他独处,唯有找点什么事情做,避免出现在他面前。
周家占地面积很大,英式别墅足足有四层。周家是请了家政公司做清洁的,郑若希并不需要做拖地吸尘这类家务,但周淮安的衣物从来都是她用手洗的,亲自熨干,挂好。
郑若希捏了捏眉心,收拾好脸部表情,重新踏入周淮安的视线范围内,他也恰好望向她。
她微低垂着眼眸,“我想用书房。”
黑色沙发上的周淮安神情不变,依旧目光灼灼,却寡言淡语道:“你随意。”
她微一点头,也就顺势往楼上走去。
这本来就是他们的家,应该不分彼此,想用什么想做什么根本不需要经过他的同意,更不需要像客人一样询问能否借用书房,因为她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但显然,郑若希并不这样想。
周淮安又翻了页书,目光却望向那道渐行渐远,消失在楼梯转弯的背影。他嘴角微微一抿,到底……他们还需要多久的时间才能回到最初?
书房位于老宅的第四层,整层都用作书房,铺红色半筒瓦墙顶安装吸顶灯,西北方向各有一面窗户,采光足,从窗外望去就是无垠的大海以及山顶的风光。靠窗的位置放着小沙发,四面墙都是一排排的书架,正中央放着一张实木书桌和数张藤椅。
周淮安讨厌把工作带回家,所以不太常用书房,只是偶尔来书房看会儿书籍,但都在晚上的时候,郑若希也是知道的,才会向周淮安提出占用书房。
这里的布置,还是那样熟悉。
没有丝毫的改变,只是落了层薄薄的灰尘,亘古地一成不变。
她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