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纯对他的惧怕是深植在心底的,亲密地睡在一张床上,他一吼,她还是怕,脚步就停了,窝窝囊囊地回头看他,察言观色。
“我与你同去。”他咬了一会儿牙,终于妥协了。
“你不是要闭门思过吗?”胡纯不愿意和他一起去,很多话就没办法和青牙说了。
雍唯冷冷打量了她两眼,“大不了再加几年。”他满不在乎地说,反正也被困在这珈冥山上了,闭不闭门又有多大区别?“同去,或者不去。”他给了她选择。
胡纯磨了磨后槽牙,挤出笑脸,软语道:“你伤还没好……”
“好了。”他断然回答。
胡纯不信,走过去掀他的衣服,伤口果然只剩一个淡淡的红印,她耸鼻子,也没血味了。
雍唯伸臂一搂,把她抱到腿上,胡纯立刻感受到他周身已经恢复的神明之气,她贪婪地搂住他的腰,把头靠在他的臂弯里,沉浸在这令人着迷的气息中,脑子一空,人就轻飘飘的,心情也好起来。
“你果然好多了……”她语意缠绵地说。
雍唯的心情也变好了,“收拾一下就出发。”
胡纯反倒不乐意了,使劲贴在他身上,“我要再吸一会儿!”吸过他的血,神明之气的舒坦劲到底差了很多,她边遗憾边满足,这也算额外的好处了。
雍唯轻轻笑了,在她耳边说:“没见过世面。”
她闭着眼享受,不理他的嘲笑,听他唤人来梳洗。
仙侍们捧来衣服鞋袜,胡纯没有睁眼,也没放开雍唯,她才不在乎这些人怎么看她呢,过几年谁还认识谁?
“要么你就这么去?”雍唯揶揄,胡纯也只穿了件单纱睡裙。
胡纯睁眼看了看仙侍捧的衣裙,淡淡道:“我要穿自己的衣服。”
雍唯没听明白,眼睛里冒出不解之色。
“我不要穿锦莱的衣服!”谁知道他是装傻还是真傻,胡纯不吐不快。
雍唯眼睛瞪了瞪,似乎没想到胡纯会介意这个,他的神情让胡纯更加委屈,难道他认为她接替锦莱,穿戴锦莱剩下的衣物是理所应当的么?她从他臂弯里坐起来,扭身去够他身边的枕头,重重扔在地上,“她的枕头也不要,”被子也拖到地上,“被子也不要!”
雍唯皱眉,凶她道:“不许胡闹!”
胡纯瘪着嘴,眼中隐约有泪光,小小巧巧地坐在他腿上,雍唯的心又一软,“这些都不是她的,她不睡这里。”他尽量耐心地解释。
撒谎!胡纯也瞪他,问他,“那她住哪儿?”
雍唯垂下眼,没有回答。
胡纯更生气了,还想骗她!她从他腿上跳下地,把仙侍的托盘掀翻,“不要!不穿!”她终于把心里的闷气发了出来。给她的托盘就两个,掀完也没解气,她又把装着雍唯穿戴的四个托盘都掀翻了,稀里哗啦散了一地。
仙侍们都偷眼看雍唯,他没发话,他们不敢抵抗狐狸精的胡闹。
雍唯皱着眉看她,觉得她太放肆,可是好像生不起来气,于是他就很纳闷地继续看。
风引听见动静走进来,看见这个场面,脸色倒也没变,还是平平静静古井无波。
“胡纯姑娘,”他淡然说,“这些都是新的,并没人穿过。”
胡纯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儿怕他,他这么一板一眼说话,她的脾气就发不出来。
雍唯觉得有点儿头疼,于是捏鼻梁,烦躁道:“给她重新做!”他放下手,瞪胡纯,“重新做!专门给你做!行了吧!”
胡纯不敢和风引叫板,却敢和雍唯发横,“可我现在就要出门!”他答应的,穿戴好就走!
雍唯简直要被气得断气了,“那你就穿着这个走!”
“好啊。”胡纯一副无赖的嘴脸,笑着一展眉,她不怕丢脸,她也不怕被人看着点儿便宜,“走吧!”
“你!”雍唯气得从床上跳下来,青筋都爆出来了,仙侍们看惯他的脸色,顿时跪了一片,心惊胆战。
风引低头咳了一下,狐狸精果真是勾魂的,这才几天,就把恃宠而骄这一套用得炉火纯青了,偏偏神主大人还就吃这一套!天妃娘娘要是看见这一幕,估计要流下血泪。
“神主,当初胡纯姑娘来世棠宫,有专门给她做了两套衣服,虽然是下人的衣服,也还可看。要不我这就取来?”
胡纯不说话了,雍唯便筋疲力尽地点了下头。
风引踢了离他最近的仙侍一脚,示意他去拿衣服,仙侍一脸生无可恋,求救般看他,哪有什么专门做的衣服啊,狐狸精当初就一看大门的。风引简直要被他蠢死,咬牙一瞪眼,仙侍愣了愣,终于开了窍,跌跌撞撞地跑走了,随便找套差不多的下人衣服,让神主过了这一关不就好了吗!
风引松了口气,低眉敛容地说:“我这就吩咐他们,专门给胡纯姑娘做衣服……”
“还有一百双鞋!”胡纯找碴,她突然发现胡搅蛮缠让她很舒坦,心里的大石头都扔到雍唯身上,好爽,“少一双都不行!”
“你!你给我过来!”雍唯气得脸色发青,大步上前把她抓在手里。
胡纯一吓,发火了?她又委屈了,“是你在湖底答应我的!是你自己说的!”
雍唯都被气笑了,一脚踹在脚边的仙侍身上,吼道:“还不下去做衣服做鞋!”
仙侍们瑟瑟发抖,神主真是被狐狸精气糊涂了,他们是他的近身仙侍,哪用做这些低贱活计?神主都气成这样了,赶紧闪了逃命吧!于是一殿人瞬间逃了个干净。
“你就记得我答应做鞋给你了?”雍唯瞪着胡纯狞笑,“不还有别的事吗!”
第26章 依恋
当雍唯把她压倒在床上时,胡纯一时恍惚——似乎发生过,在娇茸的幻境里,但心里尚有一丝清明,这是现实中的她和雍唯。她有些混乱,来自于情绪,她该怎么看待雍唯,是已春风深沐的爱侣,还是尚有疏离的男女?
互相羁绊的到底是什么呢?是爱情,还是欲望?
因为她早已知道自己的心意,却不能感知雍唯的,所以觉得很悲哀。如同两支烛,她已燃至心肺,时刻煎熬灼烧,而他,完整地伫立着,甚至并未点着。她的火很暗,无法跳脱张扬,用迸裂的火星去迁燃他,而他,或许永远也不会为她而亮起来。她就在他身边,一点一点的燃烧融化,无声无息的,煎芯烧骨的,化为他脚边的一抔余烬。然后……或是他母亲,或是他自己,会用一根崭新的蜡烛代替她,就在她软烂的尸体上,重重一按,新的蜡烛稳固而明亮起来,她便在新烛的光芒之外,永远的成为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