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卿哥儿吧。”老哥儿眼睛不太好,眯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看清。
第50章 冻
“是我哩,阿爷你吃饭没?我带了煎饼,泡汤吃软哩。”柳爻卿说着,提着篮子的钰哥儿就把煎饼和肉汤拿出来。
煎饼是刚烙好的,用的最新的粮食,香味最浓,骨头汤熬的时辰足,是奶白的颜色,香味浓郁。
“这怎么能行……”老哥儿哆哆嗦嗦地说着,回头去看牛老头的脸色。
牛老头哼了声,老哥儿就不敢说话了。
“宝哥儿也在家吧?”柳爻卿安抚地拍了拍老哥儿的手,扬声叫宝哥儿,牛老二家的夫郎出来。
这也是个可怜的,在娘家的时候就叫爹娘不当个人看,除了打就是骂,后来病了一场,眼瞅着快要不行了,叫牛老二拿一小袋粗粮带回来做媳妇,宝哥儿是活了下来,可人却有些木木的,反应也慢。
当时牛老二没摆酒,也不把宝哥儿当自家夫郎看,天天叫他干活,除了打就是骂。
钰哥儿瞅着宝哥儿就在屋里,哼了声跑过去把他拉出来。宝哥儿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都能看到里面青青紫紫的皮肤,钰哥儿掀了他的袖子,就看到上面一道道的伤疤,有的还在流血。
在场的人看到了都有些不忍心,柳爻卿尤其是。
“这虽说是牛家的事,可现在咱们上谷村不一样了,今天我柳爻卿就要管这个事儿。”柳爻卿当着大家伙儿的面把事情说清,“钰哥儿你把煎饼泡泡,先叫宝哥儿吃顿饱饭。”
“现在咱们村可不一样了……”柳五叔接过话茬,把柳爻卿先前说的那一套说了一遍,在场的人原本还觉得这是牛家的事,不好管,这会子却觉得不能再沉默了。
当时就有看不下去的汉子进屋把牛老大、牛老三拖出来,叫他们和牛老二、牛老头站在院子中央,众人团团围住。
柳五叔说完,扭头看柳爻卿,“卿哥儿,你看这个是咋办吧。”
“宝哥儿,阿爷,你们可想自己过日子?”柳爻卿扭头问正在慢慢吃泡软的煎饼的两个人。
钰哥儿把自己兜里放着当零嘴吃的糖块拿出来,塞宝哥儿手里,眼泪吧嗒吧嗒地掉。宝哥儿年纪也不大,现在瞧着伤痕累累的,他自个儿吃着吃着煎饼,眼泪也是哗啦啦的流,现在这一刻他竟是觉得死而无憾了。
浑浊的双眼再次仔细的瞧了瞧柳爻卿,老哥儿叹息道:“我年岁大了,死不死活不活的也就那样,可宝哥儿年纪还小,卿哥儿要是有能耐,就叫他去过安生日子吧。”
“宝哥儿,你呢?”柳爻卿点点头,又问宝哥儿。
“我?我想死……”宝哥儿哭得凶,眼泪鼻涕一起流,脸盘子也不好看,瘦的只有骨头,柳爻卿却没嫌弃,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声安抚。
“我看这样吧,宝哥儿和阿爷去山上的宅子住,我会给他们安排活计。”柳爻卿淡淡地说着,“至于牛家的人,往后大家伙儿都帮忙看着,要是再不着调,直接扭送衙门去。”
这话一说,在场的人都没有意见。
柳爻卿此时代表的并不是他自己,而是整个上谷村,而是皇帝陛下的圣旨,他此时说的每一个字,都沉甸甸的山一样砸下来,就是混不吝的牛家人,也只敢露出凶狠的表情,却是没敢做什么。
牛家也没啥财产,平时都是老哥儿和宝哥儿下地干活,两个哥儿力气比汉子小,能干啥活,地里的产出自然也少,每年交完粮税剩下都叫牛家的汉子吃了,宝哥儿只能自个儿吃野菜过活,要不早饿死了。
柳爻卿和柳五叔一块儿牵头,再加上哲子哥出面,帮着宝哥儿和老哥儿办了正经的和离文书,当天就搬到山上的宅子里。
单独的小小的房间,统共一张上下层的架子床,宝哥儿睡上头,老哥儿睡下头,其他的都跟苏七他们住的屋子差不多。
叫人送来从大夫那里买的金疮药,叫宝哥儿自个儿洗干净抹上,第二天就得干活。
柳爻卿不打算养闲人,他也是做给村里的人看,并不是白白养着宝哥儿和老哥儿。
听苏大说当天晚上宝哥儿和老哥儿哭了半宿,第二天脸上却都是笑容,天不亮就爬起来,跟着苏大他们一块儿去溪边洗漱,等着柳爻卿来给安排活儿。
“哲子哥,你说我这样做对不对?”柳爻卿心里还是有些担忧,“不过这事儿是必须得做的,不然宝哥儿和他阿爷怕是活不久的。”
牵着柳爻卿的手,哲子哥的表情也有些沉重,“还好牛家在咱们村独门独户,要是家族里人多的,怕是和离不容易。”
“我知道哩,所以咱们必须得更强大才行。”柳爻卿握拳,此时他心中有了跟官府接触,想找个靠山的想法,只是目前机会应该还不成熟,只能先按捺下来。
到了山上的宅子,柳爻卿跟宝哥儿聊了一会儿,就领着他们俩去大棚。
伺候大棚里的玉米苗不是个轻省活儿,需得细心才行,再加上还有猕猴桃酒需要几道工序,柳爻卿总得叫人帮忙,旁人除了哲子哥他信不过,这会子瞧着宝哥儿倒是不错。
“每天都得烧地龙,你们要是觉得这活能干,就在大棚这边干活。”柳爻卿笑着说,“这里就我和哲子哥,没得外人,你们尽管放心。外头有二哈和黑背守着,还有全村人的眼睛看着,不会有啥事的。”
宝哥儿脑子虽然木,也只是不能想很急的事情,只叫他伺候玉米苗却做的很好,至少比柳爻卿自个儿上手快,老哥儿做惯了活计,这会子突然叫他干轻松的,一时间倒是还不太能适应的了。
大棚里四个人安安静静的,偶尔小声说话也传不到很远,此时的村子里却仿佛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几个老头在外头闲聊,说着说着就说到柳爻卿。
“卿哥儿能耐啊。”
“也就是牛家没得亲戚,要是亲戚多,卿哥儿再能耐也没法子啊。”
“那可不一定,你们别都忘了……咱们村那个山头,里头有多少妇人、哥儿每天都去干活,每天都有工钱领,更别说只要卿哥儿那边需要请人,咱们村哪个壮劳力没去过?到时候就是不帮卿哥儿说话,也指定站在他那边。”
“还有圣旨……”
几个老头说着说着,竟是发现柳爻卿现在没啥可怕的了。
便是亲戚再多又能咋样?难道还能强过全村的人不成?
还有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儿没说出口,那就是柳爻卿和哲子现在包的山头,间接影响着整个村的收入,更是因为他们的拳头更大,所以村里人的拳头小一点而已。
这个事儿七拐八拐最终传到柳老头耳朵里,已经是入了冬。
推在家家户户门口的柴火堆开始减少,抱了柴火到灶台上,一边烧火一边就烧热了炕。冬天地里的活也少,无论是汉子还是哥儿、媳妇,闲着就会窝在炕上,一窝就是一天。
柳爻卿难得没有往哲子哥家里跑,在家跟厉氏一块儿把屋里的炕烧热了,窝在炕上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