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映棠走过去,单膝跪地,仔仔细细地把哥哥摆弄了一遍, 一边问道:“今天怎么样?”
庄照岳看起来日子过得极为舒心:“挺好的。这儿风景好,又安静, 就是我还不能走路,干什么都得看你嫂子脸色,有点不方便。”
许晏如恰好这时拿着块还在冒热气的湿毛巾走了进来,正好听见他这句抱怨。她柳眉一挑, 道:“等你能走了就滚回去上班!不在家当米虫,就什么都方便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拉过庄照岳的手,挨个指头替他擦拭, 庄照岳只敢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偷偷撇撇嘴,以示——
不想上班!
庄映棠索性抱着手臂站在一旁看好戏,许晏如一边给丈夫擦手,一边跟他闲聊:“今天肇事司机——姓什么来着——又要过来拜访,你记得吧?”
庄映棠点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庄照岳的助理便敲门进来,汇报道:“庄董,那位张先生已经到了。”
许晏如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毛巾,跟庄照岳说:“我去见客人,孩子们在这儿照顾你一会儿。”
庄照岳就像小孩子一样拉着她的手,因为坐在轮椅上的缘故,只能仰着头:“你快点回来啊。”
一旁的庄映棠被他们俩这副执手相看的模样弄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上前一步强行棒打鸳鸯,揽着许晏如快步走了。
肇事司机张先生这几个月明显过得不好。
庄照岳刚出事的时候,这个人还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现在不仅瘦了好几圈,而且看起来老了十岁。他带了大包小包的营养品和水果来,一见许晏如和庄映棠就局促地站了起来,却连话也憋不出一句。
早在庄照岳刚出事的时候,许晏如就表示过不打算追究肇事司机的责任——因为他们不缺那点赔偿金,让手机去坐牢也没有任何意义。不过这位张先生不知道是不放心还是真愧疚,最初的那个月往医院跑过好几趟,每回都诚心忏悔。
他倒是显得诚意十足,可那会儿许晏如焦头烂额的根本不想见他,她记得肇事司机最后一次往医院跑,她还让保镖“请”他出去来着。
现在,他不知道从哪儿听说庄照岳醒了,就又巴巴地上门来看;甚至在庄照岳出院后还打听到了养老院的地址。
许晏如说不怨恨肇事司机那是不可能的,不过现在庄照岳人已经没事了,她的心态也平和了许多,对张先生也算和颜悦色。张先生照例说了许多忏悔的话,许晏如耐着性子听了很久,最后不得不温言打断了他毫无章法的道歉:“他现在正在慢慢恢复健康,您不必再有心理负担,也不用再来看他。”
司机听出自己不受欢迎,呐呐起身,最后从兜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信封,小心地放在了茶几上:“这是我的一点……就算是心意吧,我知道,完全没法弥补你们的损失,可我也拿不出再多了。您不知道,自从上回出事之后,我已经很久接不到活儿了,没人敢用我啊……”
那个信封里装的应该是钱,从厚度来看大概有一万块上下,对这个潦倒的司机来说大约确实不是小数目了。许晏如叹了口气,眉目间又缓和了许多:“您这是何必呢?您的歉意我收下了,东西也可以留下,不过钱您还是带回去吧。”
司机连连摆手:“这不行!”一边迅速往门边退,好像生怕许晏如追上来把钱塞回给他似的。最后庄映棠拍板收下了钱,才算给他吃了颗定心丸,避免了他后背撞在门上的厄运。
张先生走后,许晏如不赞同地看向庄映棠:“你收他的钱干嘛?他明显很困难,咱们要这钱也没用……”
庄映棠耸耸肩:“大哥的司机是当场死亡,虽然抚恤金咱们出了,可他不赔钱,还不天天担心自己要坐牢?”说着,庄映棠看了那信封一眼:“这个还是给司机家属吧,保健品什么的也送过去,那肇事者最该道歉的是他们家呢。”
下午,庄照岳基本是睡一会儿、醒一会儿。他醒着的时候庄映棠就陪他说话,就这么着,一晃也差不多到了晚饭时间。许晏如要去交代准备晚饭,问庄映棠要吃什么,庄照岳便先神采奕奕地要求:“我要吃牛肉。”
被许晏如无情地驳回了。
庄照岳虎落平阳,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妻子的背影敢怒不敢言,庄映棠在一边笑得直打跌。庄照岳斜睨了他一眼:“你怎么还不走?难道还要留下来蹭饭吗?”
庄映棠这才忍住笑,看着他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