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1 / 2)

相依为婚 深浅叙 4204 字 3天前

小贩们正忙着抢摄像机,听了这话又分出一小拨人去抢记者手上的摄像机,n.w的女记者吓得花容失色,话筒还拿在手里,急忙转身就上了面包车,面包车发动后几个小贩还追着车跑了十来米。沈琼宁在这段时间拨通了第二和第三个电话,随后便义无反顾地和摄像师封挚一同加入到对摄像机的争抢中。

他们样样落在下风,好在也不算毫无还手之力,又坚持了数分钟后离这里最近的治/安人员终于赶到现场,每个人的样子都已经相当狼狈,真真切切地都挂了彩。治/安人员要把他们都带回去了解情况做笔录,沈琼宁亮了工作证说明节目组身份,好歹让警/方同意有什么话到了医院再说。

她们坐了警/车直奔医院,每个人都来得精疲力竭。封挚抱着头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整个人都显得萎靡不振,摄像师擦着嘴角的伤口,倒是主动过来找沈琼宁道了声谢,他连外景都没怎么出过,一直当着室内摄影师,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突发状况,完全没反应过来,沈琼宁的动作保护了摄像机也保护了他,现在小年轻整个人看沈琼宁的眼神都有一点崇敬。

他们三个都是些小伤口,处理完毕之后就先行回答了执/法人员的问题,过失方的确不是他们,一直没关的摄像机里的画面就是如山铁证,执/法人员也没对他们过多为难,将处理好伤势的小贩们带回去处理。沈琼宁和摄像师说了会儿话,又找封挚聊了聊,疲惫地仰靠在长椅上休息,视线不自觉地往科室门口乱瞟。

陆远书的伤势是他们中最严重的一个,毕竟抱着摄像机撑了那么久,小贩们对他也是毫不留手。沈琼宁坐立不安地等了一会儿,陆远书走出来,胳膊上缠着纱布,脸上贴了两块创可贴,在沈琼宁身边坐下,转头看了她一眼。

“你没事吧?”陆远书问。

“没有。”沈琼宁摇摇头,叹着气抬手揉了揉眉心,开口时显得有些欲言又止,“你……以后别这么冲动,医生怎么说?”

“没有大碍。”陆远书的回答简洁利索,学着沈琼宁的动作,仰头靠在墙壁上闭目养神,“没冲动,这种情况我还能怎么办,总不能看着你被围攻吧,换我起码能比你好点。”

“哪里好。”沈琼宁低低反驳了一句,声音极轻,却也只有这么一句,便也没了下文。

她不是逃避的人,陆远书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她不用问别人,自己心里明镜一样。沈琼宁无声呼出口气,千回百折又绵绵长长,顿了一会儿突然说:“你这也算是为我打过架了。”

为了心爱的姑娘打架这种桥段似乎多出现在少女心爆棚的青春校园小说上,陆远书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她的意思,哑然失笑,刚想说出发点是工作,不好归到这么狗血的桥段里,却又听见沈琼宁温声说:“回去给你炖汤,想喝什么?”

于是陆远书撇开了刚才心里的所有念头,认真地陷入思索:“冬瓜排骨汤?”

沈琼宁痛快地点头:“行。”

两人如今少有这样温和对话的时候,一时间都有点感慨也有点怀念。不过医院不是个好的抒情地点,尤其还有很多的事等着他们——过了约有一个小时,一个挺拔的身影出现在沈琼宁的视野里,沈琼宁朝他招了招手,那人走了过来。

“沈导演,初次见面。”来人温和礼貌地稍稍倾身,掏出名片给她,“我是n.w的主编何砚,接到您关于我报社记者遭到群众围攻的新闻线索后我们很重视,立刻联系了我报记者询问情况,也拿到了当时的视频资料。”

何砚说到这里顿了顿,露出个礼貌的笑来:“沈导演声音变化很多,真是很难辨识出来。”

这是当时浑水摸鱼煽风点火拖n.w女记者下水的那一句被听出来了,沈琼宁微笑着默认下来,并不显得尴尬,反而落落大方地抬头看向何砚,眼中带着从容也带着狡黠。

“不知道贵社对于这类事情的态度,也只好失礼了,还请何主编见谅。”沈琼宁笑眯眯地说,朝他伸出一只手,“不过何主编来了我就放心了,祝未来合作愉快。”

何砚失笑,从善如流地抬手与沈琼宁短暂相握,温文尔雅地点点头:“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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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媒体天职

沈琼宁当时在n.w的女记者悄悄拍摄时选择了喊一嗓子把她暴露出来,事情做得不太厚道,但也算是无奈之举,喊时确认了女记者和摄影师都在面包车旁边,在人围上来之前一定能够先一步脱身,而在给附近的公/安局拨打电话报警之后,马上就拨通了n.w的热线。

“喂?n.w报社吗?”她在一片混乱的情况中简洁短促地说,“提供新闻线索,你们报社的记者外出采访中被居民小贩围攻,地址在……”

这样的举动实在算是兵行险招,她这么不辞辛苦地想让n.w也参与进这次的事件里,首要的想法是扩大这次事件的影响力度,把它由节目组和当地小贩的纠纷上升到一个新闻讨论的高度,将媒体争取到自己这边来,也是防止媒体为搏眼球夸大扭曲事实生造爆点,她不太了解n.w的路数,但凭着印象中这家报社的理念,怎么着也值得赌上一次。

她心里比谁都清楚,恶劣的事件已经造成,她可以让节目组所有人对这件事三缄其口,却保不准小贩会不会某天和居民一起示威叫屈闹到电视台去,她手里有切实的录像资料,但心里非常清楚这或许能证实自己的清白,却无法阻止流言蜚语的散播——

这个社会总是会不问理由地同情弱者,她的这一份录像资料,也注定永远无法在电视上公然播放,如果这时候再有无良媒体煽风点火指鹿为马,那她沈琼宁实在是百口莫辩,说不定连带着还要把整个节目组都赔进去。

这样的事情,她已经经历过一次,深知其中不分青红皂白的摧枯拉朽,这一次,说什么也不能重蹈覆辙。

所幸这一次,似乎是她走对一步——n.w今天派了主编过来,明显是并不打算遵照国人向来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规矩办事,事情该如何处理,怎么严肃处理,直接派出主编来和沈琼宁商讨细节。沈琼宁微笑着和何砚交谈两句,两人都不废话,迅速进入正题。

医院走廊不是谈事情的好地方,何砚显然不可能把一整天都耗在这件事上面,沈琼宁也不方便离职太久,节目组的几人和何砚约了个相对僻静的地方,就这件事情开始详谈。

“外出采访的记者我们已经联系过,她们倒是没什么大碍,我们虽然为自己的员工受到如此威胁而感到气愤,但这个话题并不好展开后续报道。”何砚开门见山,坦诚地直接说明情况,沈琼宁也不废话,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贵社愿意对这件事进行后续报道,我们已经感激不尽了。”沈琼宁稍加思索,抬头探究地看向何砚的表情,“我觉得小商贩与居民的反应问题一笔带过就可以,不知道何主编对这样的深入点敢不敢兴趣……这个环保组织自两年后事件的后续发展,以及群众对这个环保组织人员的当今看法?”

“倒是个会引发社会讨论的切入点。”何砚沉吟片刻,稍稍皱起眉头,“但是不大好做。”

这个环保组织当初高层贪污公款的新闻闹得很大,社会各界都对这一组织进行了强烈的抨击,由这件事编成的段子甚至至今依然三五不时便会被公众提起。整个组织当初发展最为兴盛的时候,不少人都听过他们宣扬的理论,政/府甚至也进行过专项扶持,因而这样的庞大组织东窗事发的时候,所有对其报以希望与看好的公众,爆发的愤怒比职业黑粉更惊人。

然而这到底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如今再把这个组织翻出来报道,似乎像是趁公众的愤怒减退之时跳出来给该组织翻案一样。面对何砚理性的质询,沈琼宁只是笑笑,将一旁的封挚拉了过来。

“这是我们节目组这次跟进的学生之一,叫封挚,今年刚加入这个环保组织,今天的事就是他和小摊贩起了争执,算是个导火索吧,不过从头到尾一直都很礼貌,根本没有过半点过激行为,我们节目组的摄像师从头到尾记录下了事件发生过程,我随时可以提供这份影像资料,证明这个学生的清白。”

封挚有些反应不过来地转头看着沈琼宁,眼神有点发愣,沈琼宁揉了揉他的头发,二十来岁的大男生一般都不喜欢被这样对待,封挚也下意识躲了一下,沈琼宁失笑,又拍了把他的背:“半大孩子。”

“刚从学校毕业,给自己未来的人生选了个吃力不讨好的方向,明明在学校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精,现在处处都像个愣头青一样,可能人在理想面前都这样……刚进了这个环保组织还没到一个月,已经遭遇过好几次这样的情况,我看你在跟拍摄像师镜头里的样子,从开始的踌躇满志,到后来越来越迷茫,一直想找你谈谈,又觉得过度干涉不好。”

“但是今天碰到这样的事情,就觉得已经到了不管不行的程度了。”

她没有直接进入正题,反倒是跟封挚先说了这么几句话。封挚微微张嘴,下意识地点点头。在她叙述过程中,何砚礼貌地表现出仔细倾听的样子。沈琼宁转向他,对他无奈地笑着摊了摊手。

“我觉得这件事深入跟进报道的意义就在这里,当然,对n.w而言,首要的一点就是它一定会引起社会热议,作为一个新闻来说,最重要的抓眼球有热度这一条件绝对满足,而升华来说,也是为了现在还坚守在这个组织里的人,为了宣扬环保这项公益事业。”

“一味地放任现在的舆论恶性引导下去,对仍然在努力做事的人并不公平,我觉得是时候告诉他们,他们正在努力的这件事情是对的,是有意义的,是该被人们尊重感谢的——而不是像今天这样,饱受指指点点,就因为选择了坚持。”

“这件事我得报给上面审批一下。”何砚看了她一会儿,最终点点头,“虽然不知道结果如何,会不会通过,但我喜欢沈导演的这句话与这种想法。”

“有些事就该我们这些媒体人来做,越是棘手,越要排除万难,甚至迎难而上。”

他当着他们的面拿出手机拨通电话,与n.w的高层进行了汇报与交谈。封挚此时像是终于反应过来,猛然转过头看着沈琼宁,嘴唇稍稍颤抖,却是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开始做这件事至今,鼓励与赞许没收到过几句,已经到了开始质疑自己决定的时候,而这种时候,沈琼宁郑重而又真挚的支持,无疑像是汇入心底的一道暖流,烫得他眼圈都有点泛起红来。

他走入社会的第一步,迈得并不如何成功精彩,但此时此刻,沈琼宁与这个节目,让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这一步的重量所在。

男儿有泪不轻弹,封挚掩饰性地咳了两声,快速眨着眼睛逼干水汽,无意识地向左右看了一圈,他的跟拍摄像看沈琼宁的眼神已经完全是心悦诚服的肃然起敬模式,而和他们一起过来的陆远书,此时的眼神却极度复杂,让他一时愣了一下。

怎么形容这种眼神?封挚搜肠刮肚也没想出一个确切的名词来。陆远书的面色平静不带一丝表情,眼神里却又泄露了太多东西,混杂了厚重的不满与了然,看上去带着一点怒气,但又莫名显得如此温柔又安定。